村东头有一株柳树!
整株树像是被锋利的利刃削过一般,光秃秃的树干上,只有新发出的一枝嫩芽,在风中摇摆不定。
修若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习惯性的坐在树下光溜溜的大石头上,将高高挽起的裤脚放下,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茅屋,没有烟火升腾的气息。
修若眉头微皱,将洗好的衣衫在麻绳上晾好,抬脚朝茅屋走去。
而在经过堂屋的时候,紧闭的房门内传来了说话声。
她脚下一顿,是王寡妇的声音。
“朱瘸子,我已经将修若许配给你,以后你可别再来找我,若是让修若发现我们的事情,到时候让我这脸往哪儿搁。”
“嘿嘿,我的小心肝,这个时候就不要提那个小丫头了。既然你已经把她卖给我,那我自然有办法降服她,保证让她服服帖帖的,我们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小丫头哪里管得着。”
堂屋里的动静很大,除了破床“咯吱咯吱”的声响外,间歇还传来王寡妇隐忍的喘气声。
“臭不要脸的,修若可算是我的半个女儿,你是想让我们娘俩都伺候你一个男人吗?”
王寡妇有些气急败坏,但是她的声音很快就被朱瘸子的粗喘给淹没。
“小心肝,把腿抬高点……”
堂屋里的对话一字不漏的钻入了修若的耳中,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两人正在干什么。
她心里不但没有半分不快,甚至还有几分庆幸。若是这个时候闯进去,是不是就能以此为条件谈判,不用再嫁给朱瘸子?
这个念头只在心底闪了一下,她就彻底的压了下去,既然他们在办事儿,那就等他们办完再说,她不急!
将灶房那缺了半条腿的凳子端出来,修若就这样靠墙坐着。
屋内春色满满,屋外也是春光大好。
早春时节,阳光照在人身上,实在是暖和得不像话。除了村东头的那株柳树冒出了新芽外,好些山上的果树也开了花。
从修若所在的位置看去,能极为清楚的看见那株老柳树。
她仔细想了想,似乎从她有记忆起,它就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每年只发一株新芽。
仿佛想要透过那株柳树看透什么,修若保持着一个姿势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她屁股底下的瘸腿凳子禁受不住她的体重,“哐”的一声散架时,她才思绪回笼,揉着屁股龇牙咧嘴的站了起来。
屋外的动静自然是惊扰了房内的人,突然的沉寂后,王寡妇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哟哟,你这败家玩意儿又干了什么?”
修若抬头,堂屋的门只开了一道缝,刚好够王寡妇将头伸出来。
细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修若,仿佛她打碎了多么重要的宝贝一样。
对于王寡妇这番行为,修若已经习以为常,深知王寡妇的吝啬和抠门,哪怕是用她粪坑里的粪多浇了一遍地,她都得喷人一脸唾沫星子。
“凳子少了一条腿,没坐稳。”修若指着地上的凳子解释。
“你你你……你和你的死鬼爹娘一副样子,都是败家玩意儿。我将你养这么大,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天天跟我作对,早知道当年就不救你,让你跟你的死鬼爹娘作伴去。”
修若停下手里的动作,歪着脑袋去看王寡妇。
对于她嘴里的爹娘,修若没有太多的印象,而在她一直的记忆里,似乎就只有王寡妇不停的唠叨和使唤。
将凳子扶起来立在墙边,修若起身,上下打量了王寡妇一眼,然后笑着道:“大白天的,你关着门在房里干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王寡妇被修若这一眼看得浑身汗毛倒竖,心里也不住的打鼓。
虽然已经将门关得严实,但刚才她的声音确实大了些,难保不会被外面的人听见。
“我……我身体不舒服,在睡觉。”王寡妇瞪了修若一眼,将脑袋缩了回去,似乎是打算关门。
“王婶儿!”修若拉长了音调,赧然一笑,“我刚才听见你屋里有男人在说话……”
“胡说八道!”王寡妇打断她的话,瞪眼道:“你一个小丫头想男人想疯了?明明只有我一个人。”
“是吗?”修若慢吞吞的朝堂屋走去,“隔壁张婆婆方才从门口经过,她应该也听见了。”
“张婆婆是聋子,能听见什么?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王寡妇见修若一双眼睛径直往屋内瞟,顿时变得不镇定了,赶紧走出堂屋,死死的将门关上。
她手上一动作,衣服上的带子彻底散开,露出了里面大红色的肚兜。
风一刮过,掀起了肚兜的一角,肚皮上白花花的肥肉和大红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修若“嘿嘿”一笑,刚准备说话,屋内传来男人的咳嗽声,王寡妇脸色一白,三两下将衣服整理好,转身锤了下门板。
“王婶,这下我又听见了哦。”修若捂嘴偷笑。
“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我找男人怎么了,谁规定寡妇就不能找男人了?”王寡妇嘴硬。
“当然能!”修若轻咳两声,“不过,要是被其他人知晓你和朱瘸子睡了觉……”
“莫要乱说。”王寡妇急了。
修若心下了然,她根本不可能嫁给朱瘸子。
之前想着要偷偷离开村子,所以在王寡妇将她卖给朱瘸子做老婆时,她没有过多反抗,想着在成亲前离开村子就成。
不过,现在倒也是个好机会。
“我不想嫁人!”修若看着王寡妇,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管是朱瘸子、王瘸子,还是什么刘瘸子,我一个都不想嫁。”
“修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王寡妇蹙眉看着她:“你可要明白,现在的马岭村可跟十年前不一样,我们被完全的阻隔在了山里,你要是不嫁给朱瘸子,还能嫁给谁?”
修若明白王寡妇的意思,无非就是说如果现在不嫁,以后说不定就嫁不出去了。
放在别人身上,这个理由或许行得通,可对于修若来说,嫁不嫁人都无所谓,她根本不在乎。
十年前的一场地动将村子整个与外界隔绝,再也没有人离开过村子。但修若不认为村子真的完全与外界隔绝,总会有一条路通往外界,只是大家还没找到而已。没有找到并不意味着没有,她想着她一定要找到那条路,走出马岭村。
修若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一年到的这个世界,印象中当她从这具身体醒来的时候,一直都是迷迷糊糊。过往的那些时日就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一样,梦醒来,灵魂也回归,她就成了现在的修若。
“吱呀!”
开门声打断了修若的思绪。
转头看去,朱瘸子扶着门,站在门口打量着两人。由于瘸腿的关系,他整个人似乎都是歪的,眼睛微红,残留着还未消散的欲望,整个人显得有些病态。
王寡妇脸色越发苍白,瞪了朱瘸子一眼后,看着修若道:“修若,只有这一次,以后朱瘸子就是我的女婿,我们再也不来往……”
修若眼珠一转,嘴巴一瘪,委屈的抽噎,“我不要,我要告诉大伙,让大家给我做主。”
“千万别!”王寡妇急了,要真让大家知道,她这还不得被浸猪笼。
“呜呜!”修若继续抽噎。
“小丫头,别不识好歹,你可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朱瘸子往前走了几步,开口说道。
“又不是你养大的!”修若瞪眼。
朱瘸子顿住,没再说话,死气沉沉的脸更显得有几分病态。
“那你想怎么做?”王寡妇自知理亏,说话也客气了几分。
修若干脆的说道:“退婚!”
“不行!”朱瘸子和王寡妇同时反对。
修若皱眉,看着王寡妇,“我和他退了婚,你们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要是退了婚,你以后还怎么嫁人?”马岭村的规矩,除非女子失德,否则不能轻易退婚。而一旦退婚,就再也嫁不出去。
这个规矩对修若来说,根本就不是规矩。
修若挑眉,“我不嫁人!”
语罢,不管呆愣的两人,径直去了灶房。
等她做好饭再出来时,王寡妇和朱瘸子都已经不在,她吃过饭,背着背篓上了山。
既然已经准备好离开,那么需要准备的东西就很多。先抛开方向这个问题不谈,单是一路上的吃食就得准备一大包。
王寡妇是绝对不会让她带粮食走的,更何况村子里资源有限,她不能带走王寡妇的粮食,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搞定吃食。
最为直接的一个方法,就是采摘一些新鲜的野菜跟村子里的其他人换取她所需要的米面。
除了米面,修若还想要准备一些干肉,因此她今天上山的时候特地带了砍刀和她自制的小弓箭,希望能抓到野兔。
现在正是春天,百花开得正艳,树林里多了不少新冒出头的野菜。
除了采摘一些野菜外,修若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她得为日后的离开规划好路线,所以她想着这次一定要到达山顶,这样才能看到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