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春娘迷路

却说空天水榭中，鱼火客和田九等人打成一片相携去探究白肉谜团时，两庭间后厅一间隐蔽的厢房里，有一个人也开始了她的行动，正是春娘。

三更天刚过，“嘎吱”一声，春娘推开了门，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她罩着一身松松垮垮的黑衣，且看且行，不多时，出了两庭间，来到天井小园子里。

半依在园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她心下喃喃道：水榭来的那女子，定歇下了的，现下去打听一番，看太子“四口”是否返了，应当没事……若是太子受伤了，也好照拂一下哩。

这般想着，她几乎是踮起脚尖，慢腾腾就朝着三空子行了去。她绕过三空子后头的大荷花池，不多时，就从后门行至了三空子二层一间厢房前。

“笃笃”两声，她抬臂轻轻扣在门板上。

没有回应。

“咦？”她心下困惑道，白丁怎不在？

原来，在这水榭，她寻常时打交道最多的，除开太子，就是这白丁。便是有什么难处，不论多晚，但只要寻了来，从不曾扑空过的。

她心下顿时困惑起来。白丁去哪儿了呢？突的，她想到一种可能，莫非不只是白丁不在，田九、窈窈他们也不在？今夜，田劈疆离去之前，可是有跟她一番商议的——让白丁等人摆计拖延住鱼火客，让鱼火客好生歇下，不要乱闯乱撞这水榭。会不会那鱼姑娘使了什么乱子，叫白丁等人都跟了去？

呀！想到这种可能，她霎时慌了起来，白丁等人不在，届时，她如何寻人去接应太子？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安，立即去证实。走着、跑着，折腾一阵，她终于确定，水榭里真的只剩下她“一人”。当然，水榭高墙外那些看守的红毛野人不算！

重回到两庭间的厢房，她走来走去，一时间没有了主意。事实上，平常时候她是个挺有主见的女子，鲜少这样摇摆不定，婆婆妈妈，实在是今夜情形大为不同。那太子田劈疆此去危险至极，她记挂他，太想知道他现下怎么个情况了。就这般心神不宁地捱到四更天左右，她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她想，就算她不宜孤身去找太子，至少她可以去“接”太子呀！而且，太子离开前说，寅时左右返回，现下虽然是四更天，则他也应当在回来的路上了，此去寻他，等于只是在路上接他，算不得孤身闯危险之地……她颇有决断，有了主意，立即行动。

出发前，她先是二回又罩上一身松松垮垮的黑衣，接着走近梳妆台，拉开抽屉，从最里面的一个小夹层里，取出两枚鸟蛋大的小黑蛋，极小心地藏在了身上。这是她早前意外得来的一种暗器，可制造白色烟雾，供逃生使用，此前，正是依靠这东西，她才侥幸从红毛野人手中脱身，匿入水中逃遁而去，后头又被田劈疆意外救下……

可惜，这种东西她一共只三颗，现下更是只剩余最后两颗了。可这回为“接”田劈疆，她一并都带上了，对此事之看重，对田劈疆之看重！可见一斑！她是把“全部身家”都赌上了。

做完准备，她推开门走了出去，离了两庭间后，她再次确定了一番白丁等人属实不在水榭，这才悄悄按照以往田劈疆告知她的溜出水榭的法子，从水榭内墙寻到一个机关洞口溜出外墙，不多时，至了水榭外一条河道里。这儿，有田劈疆寻常时候用来渡河的小木舟一叶。她从怀中掏出田劈疆给她的符布，大致估摸了一个方向——在那方向，符布略有一些闪烁之兆。定好位，她当即收好符布，摇动小舟，飘荡入了河心，不多时，小舟稳定地行驶起来……

不多时，她之小舟急转直下，匿入一个偏僻的支流。

事实上，这刻田劈疆若在此，见着了她行走的路线便会惊讶地发现，她所去的，乃是一个怪异的方位……而这方位，与田劈疆当初跟踪大乌篷船而去且能抵达“人盐秘境”甬道暗河入口之方向，根本南辕北辙！

虽然，她的确是使用田劈疆可以追踪人气息的特殊符布在引路。

话说她之小舟，行驶速度极慢，加之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心心念念记挂着“返回”的田劈疆，时刻幻象着与他在路上“久别重逢”，故而对时间的流逝不甚在意……划着船，找着人，夜愈深了……

“怎么还不见四公子？”她也不知小舟在河水中飘荡了多久，只是从始至终不曾看见田劈疆出现，她心里渐渐没底起来。好在她有田劈疆给的寻人符布，不时地拿出来确定一番方向，倒不至于完全没有目标。这刻，她再次从怀中小心翼翼拿出符布，一比划，在一个方向，这符布闪烁得尤为耀眼，霎时，她眼中精光一闪，露出极度兴奋的神情，暗道，怕前方不远，即是太子要出现了……

当下，手中摇动小舟的木桨更卖力了。

“咦？”忽的，她眸子在前方不远的水面凝视起来。

诡异的是，在那位置，一闪一闪，有一个发光的东西。她赶紧再次拿出怀中田劈疆给的符布来“呼应”，这刻，符布闪现的亮度达到一个峰值，是她此前从没看见过的亮，虽然，她也不晓得这符布究竟可以亮到一个什么程度。须臾，她靠近水面那发光的东西，伸手一捞，握在掌心，霎时她瞧清楚了，乃一黑绸带。

“啊！”看见这东西，她心中猛道一声不好。这黑绸带，她印象太深刻了！今夜太子行动，格外隆重，此黑绸带乃是他特意戴在额头上的，且彼时还是她亲手帮他戴上。这东西怎会出现在这浩浩荡荡的河水之中，难道太子有难？在遭劫时不小心掉落了？想到这种可能，她眼眶瞬间就红了，鼻子一酸，“呜呜呜”地就掉下泪来。

“四公子，四公子……”她喊了两声。

暗夜的河面，只有一片寂静，哪里能瞧见田劈疆的身影。

意外拾取到黑绸带这线索之前，她因为独自一人划着小舟“接应”太子，尚还有丝丝退缩之意，可现下，看见黑绸带，她为他心焦，哪里还敢退缩，心中是坚定了一定要寻了他的信念的，是以，她愈加卖力地划动小舟，速度愈来愈快，使她简直要累虚脱……可，一点不敢放松。

暗夜凉爽无比，而她因为心中焦虑、伤悲，整个人昏沉沉，又累又乏，不知不觉，她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砰”一声响，她感觉一阵剧烈摇晃传来，她因此苏醒了过来。睁开眼，她看见小舟不知何时载着她来到了岸边，刚才那一声响，乃小舟撞击岸边导致……

“该死！我怎昏睡过去了？”抬抬手臂，她感觉一阵酸胀！她晓得，这是因为昨夜她太用力划船，累伤了……

低头，她看见手中依然抓着昨夜拾到的太子掉落的黑绸带……

她心想，必然是昨夜她急着寻找太子，不停歇地划船，着实乏了，加上凉爽的夜风吹拂，这才昏过去了。

叹息一口气，收好黑绸带，她从小舟里摇摇晃晃起身，接着上了岸。

“咦？”看着岸上奇怪的景色，她呆了，“这是个什么地方？糟糕！船儿经过一整夜漂流，现下岂非不知来到甚么地方了？”她是想到，她并不知道回水榭的路的……

游目四顾，她看见，此刻她所待的岸边，乃一个乱石地界，触目是一颗颗大石头横亘在眼前。

“这乱石地，眼看绝非四公子待过之地，罢了，心间着急也不宜自乱阵脚！即便要寻找四公子，现下腹中饥饿得紧，且寻点野果子吃了，补充一点体力再寻罢，二回又晕倒了，可就糟了！”

这般想着，她直朝着前方乱石堆深处爬去。

可，才走两步，她忽的顿住，似乎想起什么，伸手自怀中一摸，掏出“寻人符布”，才看一眼，她“咦”的一声。

她瞧见，符布指引了一个方向，对着那，符布闪闪烁烁，颇有点类似昨夜里遇上黑绸带时的反应，当然，这是白天，论符布的亮度，绝比不上昨夜捡到黑绸带时那种亮，但显然，这种感应证明了一个事实，太子田劈疆距离此地不会很远。霎时，她心间阴霾一扫而空……

手持符布，她顿时感觉浑身充满力量。且行且探，朝乱石地界走去的步子愈加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