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斗鼠小童

他昏沉沉地在水中漂啊漂，不知过了多久，差点要睡过去的他，忽的伸手一扳，无意拉住一根水底的藤条。他胡乱将藤条在手臂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让自己与水中长出的这藤条牢牢绑在了一起。暗河波涛汹涌，与水中藤条绑定后，他感觉自己在水里翻浪花似的不断滚动起来，忽的，他听见“砰”一声响，这才发觉竟不知不觉被水浪冲到了岸边。强提一口气，他猛地甩了甩脑袋，抖抖脸上的水珠，睁开眼，他看见自己出现在一雾气蒙蒙的山中沼泽地界。

伸手胡乱扒掉手臂上的藤条，解了束缚，从岸边爬起，他摇摇晃晃走进这“仙境”似的雾气世界。边走，他撑起眼皮游目打量起来。末了，他晓得为什么这地界呈现如此地貌了。

眼下之沼泽地，有无数小小溪涧遍布在乱石之间，雾气，正是从这些溪涧身上散发，因为它们是有温度的热水。毫无疑问，此乃一地底藏温泉之地。

又行了十数步，他看见一个低矮的洞口，一弯腰，他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去，他立时惊呆了，洞窟内地面亦遍布了少许冒雾气的溪涧，显然和外头那些地暖温泉一脉相承，只是到了这洞中，地面的溪涧支流没有外头那么密密麻麻多了，雾气稀薄很多。不过说起这洞，其间最显著的特征是巨石遍布，还在正中出现一诺大池子，池水米汤似的莹白一片，散发出阵阵淡淡的异味，细细一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涩味刺激着人的味蕾。

这是甚池水？如何会呈现这等风貌？对池子之物，他霎时满头疑问。

纵然现下他被暗河冲刷导致身体疲劳，但好奇心依然不减，且看且行就靠近了过去。

池子边，他看见在西侧方位，首先是出现一盏大油灯，接着，那方向一列排开了碗、盆、小木椅等不应当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奇怪家什，甚至还看见一把茅草扎的小扫帚，斜依在一面巨石边。

他再往前走，一低眉，猛然看见淡淡雾气的大池子边立了一石碑，上面刻了“人盐谷”三字。

他心道，这可能是一个供人休息的小山洞罢……

他又瞥了一眼那石碑上的“人盐谷”三字，立刻摇起头来，心道，“不对不对，依据这‘人盐’二字推断，这人盐谷绝非普通地界，恐怕乃此人盐秘境一个十分重要的据点！只是，做什么用的呢？”

他没有忘记，此番，他乃冒着巨大风险进入人盐秘境中而来，所见识的，必然是人盐秘境中不为人知的一些设置。

参不透人盐谷的用途，让他重新想起一个最关键问题，那便是，此间人盐秘境、人盐谷之“人盐”，究竟有何奥妙？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为何以前不曾听师父说过？

这刻，他重新严肃地认识到，“人盐”于这人盐秘境深远的意义恐比他想象得还要大……

他亦知，不参透“人盐”的秘密，探险人盐秘境或将处处受制，而陷入更深的谜团……

摇摇脑袋，他实是理不清其中头绪，咬咬牙，他小心翼翼走进谷中深处。

入谷，他扫一圈周围环境，认出这里的确乃一天然地宫。

他想：方才他是被暗河冲来此处，来得实在蹊跷，姑且放宽心，别自己吓自己，还是先稍作调整一番再说罢。

这番自水中起身，他精疲力竭，已至油尽灯枯的境地，现下极需歇一歇。

心思安定下来，他于人盐谷中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自怀中忙拿出应急的药石快速补充体力，药石入口，他腹中渐温暖起来，于是闭上眼睛，进入调息状态，等待体力快速恢复……

一炷香时间后，他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眸子一闪，睁开了眼，唰一身，他自地上站起。

游目四顾，他又看去了人盐谷中那泛着米白色池水的大池子。

回身，察看一番自己湿漉漉的衣服，他抬脚朝池子靠近过去，俯身一摇臂，他将手伸进了池水中。手掌从大池子水面拂过，他感觉掌心一股温温的热度传来。

“咦，这池子莫非是个温泉？”

他又看一眼谷中偶尔可见的温泉溪涧，心道，怕就是如此了，若这是个温泉地带，出现这么一个大池子，蓄满了一池子的温泉水，完全合理。

这般想着，他立时心生一计，暗道，何不泡一个温泉澡，纾解一番。此前入这人盐秘境，被暗河水反复冲刷，身体多处被冲得青一块紫一块，若是可以借助这池子温养温养，那是极好的。

他是一个行动派，脑中想到什么，绝不拖延，立刻就做，刹那，他纵身一跃，入了诺大的池水之中。

才一进去，他被火烧着了似的，赶紧一溜烟爬了起来。

嘴中，他还“滋滋”不断，犹处于惊奇不定之中。

原来，他才进入池水里，正眼瞅着池中米白色的池水愣神，很快，即发现这池水古怪不已。

他是因为手拂过池水表面，发现池水温温热热，才决定泡澡的。可全身浸泡池水中，他却陡然发觉，全然不是这回事。这池水下面，不似普通温泉那样更热，相反，乃是一种透彻心扉的冰凉，简直要冻死他了，这才赶紧爬出。

这是怎回事？他心有余悸望着池水愣神。

池中还是那米白色的池水静静沉浮着，因为他刚才的一番“打搅”，荡漾着一圈圈散开的涟漪。他看着这场面，心道，这池子下面为何那样冷？而水面之上，却是有温度的，暖暖的，这太奇怪了！

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渐渐地，他隐约有了一点思路。

他心中推理着：池子下面那么冰冷，难道是一种故意的设置？而这种设置，目的只是为了保存这一池子的特殊之水？因为冰寒具有保鲜的效果，这是众所周知的。

只是，这一池子的特殊之水，是什么水？为何要保鲜？

啊！突的，他心中不可思议道，莫非这一池子水是“人盐”？

越想，他越觉得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此地乃是一个温泉地暖特殊地貌之地，如此之地，蛆虫不生，甚是洁净，人盐秘境中的野人开凿一个人盐谷于此作为储存“人盐”之地，是合理的。而池子底下为何可以冰寒彻骨，这也容易理解。只需要在那池子底下设置镇热驱暑的严寒冰块之类就行了。至于池水表面一层为何温温的，许是因为池子暴露在这温泉地带，而被烘托得有了一点温度罢，至此，才与水下形成“冰火两重天”的世界……

摇摇头，他本能地退后两步，不愿再深想下去。

因为，便是发现这个人盐谷乃储存人盐之地，于他推理、探索这人盐秘境并算不上是什么突破性线索，凭借眼前发现，他依然不能参透“人盐”究竟有何用途。霎时，他起了暂离开这地方的心思。这般想着，他兜兜转转，开始在这人盐谷寻找可能的离去方向。

他首先想到，既要离开，步出谷外，到外头去寻找才是正确思路，于是抬起脚步，就要离去。

可就在这时，忽的，他耳朵尖尖地听见这谷中某处传来阵阵窸窸窣窣之音。

“哒、哒”极像一个光着脚板的人在某处爬动。

不好？难道是有红毛野人在这匿藏？

他眸子转开，在人盐谷四处观察。最终，他定位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乃是这人盐谷一块巨石之后。那里长着茂盛一丛灌木，乃这谷中极为隐蔽一个位置。

他赶紧匿藏身形，躲入一巨石后，静观其变……

须臾，他眼睁睁瞧见自那灌木丛倏忽钻出一个灰灰的影子，小小一团，不过摊开的一张巴掌大，好似是个什么动物。他还没瞧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动物，紧接着，在后头又猛钻出一颗小小的脑袋，七八岁光景，居然是一个穿红肚兜的幼小童子。童子一出来，小脑袋就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

“咦？”看见这幕，田劈疆顿时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人盐谷为何有这样一个存在？他是干嘛的？他怎能出现在红毛野人囤积的这人盐秘境？他凭何生存下来？”

带着这些疑问，他继续观察。

他看见，小童子钻出灌木丛后，径直朝着谷中西侧方位跑了去，在一面巨石边，拿起一小扫帚。

看到这，他晓得了，原来此谷中他一开始看见的那些家什，是这小童子的私人物品。

再说小童子，拿起小扫帚，嘴中立即喋喋不休起来。

“可恶的老鼠，又来捣乱了么，哼，小爷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今天非抓到你不可了。”

一面咒骂着，只见他抄起小扫帚在这谷中就是一通乱打乱碰。“啪啪”这儿拍一下，“砰砰”那儿又拍一下，在进行着口中所谓的捕捉老鼠行动。

田劈疆瞧着小童子“斗鼠”，见其举手抬足颇老练娴熟，显然是跟这所谓的“鼠患”多次打交道，经验十分丰富了。

他心中暗道，怕要不多久小童子就能撵上那该死的小畜了罢。

这时，他担忧起来，眼下小童斗鼠，颇锲而不舍的模样，若是寻寻觅觅，找来了他这匿藏的巨石后，届时他岂非要暴露？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的！突的，他感觉脚边一阵躁动。俯身一看，低低的草丛间，果然有灰灰一团影子在拱动，不是那小童子在追踪的大老鼠还能是什么呢……

他暗暗摇头，颇有些哭笑不得：糟糕了！

他正发愁如何处理这只“不长眼”的小畜生，耳边，寻觅而来的小童子那咒骂的声音已越来越近：“臭东西，跑哪儿去了，看小爷逮住你怎么收拾，这次非扒掉你的皮，把你烤熟来吃了不可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