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完美安排

此刻，他看一眼身边正愣神的春娘，正要开口对她嘱托什么，突的，他眸子一滞，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定住不动了。

她那双大大的眼，红红的，眼睑下一片湿润。

“你怎了？”他关心她。

她忙扭过脑袋，肩膀一抽一抽抖动起来，重转过来，她抬眸望着他，低声道：“我……没什么。”

“何须如此……”他看见她伤心，也挺不好受的，“别担心，今夜好好睡一觉，明日，你就解脱了！”

言着，他抬眸盯去她额头。

此刻她额头并无任何异常，但他知，这只是暂时的……因为，她中的毒，若不持续闻着“新生”天女木兰的香气，额头左侧几时辰内就会出现一种红疤，碗底大，像一朵半开半放的天女木兰，刺目地挂在上面。这，即是天女木兰之毒的“显著病症”。

听了他宽慰的话，她仿若好受一点了，讲起话来也连贯一些：“四公子，今夜一别，我心惴惴不安。寻常时，你虽也夜夜在行动，可那不过是随便探探。而今夜极不同，你即将赶赴之地，乃龙潭虎穴。其间凶险，怕极不寻常！”

“哪有你讲的那么严重，春娘，你多心了。”

“不，我没有，这是事实，不是么？”

“可坐以待毙也不是法子啊，”他顿了顿，突的笑起来，“别有太大心里压力，我这般做，不只为你，你知的，我这水榭迷雾重重，为了我自己，这点风险，我是必要去冒的。”

她点头，抬眸，认认真真去看他：“我知，你是坚强又坚定的。但不论如何，你一定答应我，安全回来！”

他笑，点点头。

她亦点头，眸子一闪，仿若真安定下来。

他道：“好了，你先下去歇息，我送你。”

言着，他与她相携朝房中雕花木床方向走去，近了，他移动步子，靠近床沿边，举手一摁，那边沿一块小横木凹了下去，霎时，木床之内壁竟无声打开，露出一窄小暗门。

推开门，他和她一并攀爬而去。

这，既是他在此诺大房间安置她之秘密。原来有暗室一间。说是暗室，其实也不过区区一暗门而已。他和她一同翻入暗门，乃是进去了隔壁一间房。

此间机关如此简陋，也情有可原。他困在水榭，到底是质子之身，能暗中捣鼓出来这一间暗门，也费了无穷心力。而这，也是他重视她，努力的一种表现。也侧面反映，他对穷尽此间水榭谜团，有一颗坚定的心。

暗门后这新的房间，是一间窄小的厢房，不过两丈左右长、宽。同样的，此小厢房内亦布满馨香的天女木兰，自然，也是那种可抑制她毒症之“新生”产物。

要告别了，她依依不舍站在他身边，并不立即去洗漱、安歇。

他心中记挂着今夜的行动，眼下已护送她回房，就道：“我要走了。”

她不舍，依然痴痴望着他。

突的，她上前几步，身子一偏，开天辟地头一遭，拥入他怀中。

“四公子……”

“春娘你……”他慌了。可，嘴中虽嗫嚅着，他却本能伸出双臂，一环，抱住了她。

他和她，霎时一动不动贴在了一起。

她大约在他怀中捱了十数息，肩膀一抽一抽，直至香汗淋漓，浑身的衫子都要汗透了，这才起身，万分不舍分离了他。

他顺势，松开她，抬眸，去瞧二回哭得梨花带雨的她，他笑：“瞧你，如此紧张，弄得生离死别一般，都说了，没事。”

她被他“奚落”，无一丝“羞愧”，反更坚定望去他，突的，她道：“四公子，这夜，你要闯龙潭虎穴，春娘支持！只是，你再答应我一件事。”

他宠溺地点头：“讲吧……”

她道：“这一别，我好怕，好怕好怕，怕你回来，我却不见了……或怕……”顿了顿，她止住了那要出口的不祥之言，转而说起别的，“这夜……你给我一件信物罢，若你迟迟不归，我也好凭此央人去寻你。答应我……”

他心中想笑，暗道，她肯定是担心他被困，不能回来见她。可，届时若真出现那么大的难题，将他也困住了，她又能寻了谁去解他之难？

对她这要求，他心下虽暗暗允了，但嘴中还是调皮道：“哦？则你届时作计划央谁来寻我？”

“这个简单，此水榭，你不是有三个神神秘秘的厉害属下么，他们都不是俗流，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可我决定这次单独行动！”

“我没说要他们现下就同你一道去，我是说万一。你我约定一个时辰，时辰过了，我就去通知他们，让他们寻你去……”

他想，这样的事，他临走嘱托一声不就完了，何须她手持“信物”多此一举去通知？这点，她定也知。所以，她要信物，怕另有目的。譬如，真到那地步，她可能想凭信物和他水榭那三个神秘属下，一并去寻他。要信物是假，要一份行动的资格，怕是真。可，她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便是勉强跟去了寻他，又能做什么？思来想去，他想，她许是求一份希望罢。哎……他心中悄悄叹息一声，着实为她的真情真性一番感动，就点点头：“好吧，我允了，要什么信物？你讲！”

听见要求得到满足，她当即破涕为笑，想也不想，就道：“只一个要求，能有分量就行……”

言着，给他一个“你懂的”表情。

他一怔，哈哈一笑，自怀中一摸，竟掏出一张杏黄色符布递上前。

“这是？”她虽不晓得这是什么，但还是赶紧接过，珍惜地拽在了掌心。

“你说要有分量的信物，此物，乃我战斗时使用的一种符布，特别是这张，额外不同，真有那时候，你自可命人，手持它来寻我，它能引路，让寻我者追踪至我困身之地……在寻我时，走准了方向，它就会闪烁发光，颇扎眼，定不会叫人迷惘错乱。”

她听得频频点头。

他又道：“不过我有言在先，你须不能单独前来，就算真有那刻，你要行动，也须唤了我水榭里三位属下同行。”

她连连“嗯”声，表示应答，赶紧将此杏黄符布珍宝似的揣入了怀中，点头道：“放心罢四公子，我记着了。”

他点头，又嘱托道：“有一件事，我要支吾你一声，今夜，这水榭来了一不速之客。”

“他在哪？”她并不知道鱼火客的存在。

“就在正厅。”

“啊……”她想不明白，有人闯水榭，那些看守的红毛野人怎不管？

他看出她心中疑惑，道：“是我引她进来的。”

“这样啊……”

他点头：“这个人，很不寻常……”接着，简略讲了一通鱼火客大战红毛野人又二回匿入水榭等一系列事……

“她是一个坐坛女？”她敏感地道。

他摇头：“我想，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她许是混入那坐坛女之间，企图浑水摸鱼罢。”

她忽想起什么：“四公子，你说她会不会也跟我一样……”言着，摸了摸额头位置。

他点头：“这是毋庸置疑的，她既混入那坐坛府一路而来，必染了天女木兰之毒，跟你一样，也是中了毒的……只是，现下可能她那毒发时刻还不曾到，故没有暴露‘病症’。依我看，现下她可能还蒙在鼓里哩。”

实际他心中想的是，待今夜他自那“神秘之地”取来“解药”，有此解药在手，他就有了对付那鱼火客之筹码。之前一通交流下来，他亦看出，那鱼火客油盐不进，看着混不吝，实际嘴巴滴水不漏，必藏有秘密。而她再厉害，终究是女子。既然是女子，将自身容貌都是看得比命还重的。有此把柄，他自忖就算她是一条油滑的蛇，他也拿住了她之七寸。

春娘忧心道：“四公子，那鱼火客会不会跟红毛野人是一伙的，你小心，别中了圈套。”

他笑笑，摇了摇头：“不会，你没瞧见当时那打斗情形，我敢肯定，她绝不是跟红毛野人一伙的。现时，我也不清楚她因何目的闯来我的水榭，今夜，我也无时间与她纠缠，故，我要在她身上摆计一番，拖延住她。只要暂唬住她，捱到五更天寅时左右我回来了，日里，我寻个时间再来好好审问她不迟。”

“如此安排倒不失是一策。”春娘点头赞同道。

接着，田劈疆详细对春娘讲了他计划拖延住鱼火客的系列计谋。

春娘于一旁就一些有漏洞的细节，为他巧妙地作着补充。他之计划，更完美了。

商议完毕，他突的一怔，神情严肃道：“有一点你记着。这个人，我回来前，你万不要露面与她相见，一切，待我回来后再做打算。”言着，眸子特意扫了一圈这闺房内一应的“新生”天女木兰。

他在提点她，不要叫鱼火客发现这个秘密！

她何其玲珑，立刻领会他意思，点头道：“四公子放心，我记着了。”

他“嗯”一声，看着她，点点头：“我真要走了。你安心罢！安安静静等我归来便是。”言着，已转开步子，要离去了。

“四公子。”她急急唤他。

他顿住脚步，回头。

他听见她道：“记住，你答应了我的。一定安全回来！”

他嘴角一弯，微微一笑。

她一动不动，看着他转过脑袋，走入那暗门，去到了他那间大大的房子里。

而后，暗门无声合并，他在她的视野里，消失了。

她愣怔怔望着合上的暗门，望着暗门后他消失的背影，他才走，她已牵挂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