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冷森的地窖里,有穿了素衫的女子步履纤纤,姿容清丽,她不紧不慢的走着,到地窖的尽头,停下脚步,缓缓地推开一扇门。
“吱呀。”
刺耳的声音里,石门内竟有一双眼睛,猛然望向来人,这场景着实又些诡异,但素衫女子却毫不在意的兀自走进去,就着火折子点起了灯。
而随着烛火跳动,石室中的一切渐渐清晰,只见那双眼睛被人用丝线穿破眼皮吊起,巧妙避开眼珠,目的便是让人无法闭眼,只能时时刻刻的睁开。
脸皮被人生生剥下,凝固的腐肉散发出一种极其恶心的味道,时不时,就有血水混合着脓水流下,更显得可怖而诡异。
现在,这双血红的眼珠费劲的转动了一下,随即便猛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
这叫声实在是太过可怖,粗嘎的嗓音仿佛被砂纸磨过,声调更是尖利有如索命的鬼魅,极其突兀的是,这个人的面前却极其端正的放着一面镜子。
上好的镜子里,正照着这张毁了的脸。
“姐姐不喜欢这镜子吗?”
素衫女子声音柔美,吐气如莲,在这凄厉的叫声中仍然丝毫不为所动,清秀端庄的脸上反而绽开一个盈盈的笑容,温声道:
“莫非姐姐是觉得这张脸已经看腻了?可从前,你不是最爱照这面镜子,还同我说你怎么照都不会厌烦的吗?”
“啊!!”
回答她的却是一声更加尖利的叫声,以及因为痛苦而变了调的绝望质问:“阮如梦!我阮清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何竟待我如此!!!”
“为何?”
烛火下,阮如梦一贯清雅的笑脸也染上了一丝的得意,她居高临下,却仿佛从前同阮清撒娇的那样,故作无辜的道:
“姐姐是问哪一个为何?是问妹妹为何将你悄悄救出冷宫?还是问妹妹为何要特地从宫中运来姐姐昔日最爱的水晶镜?”
“你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不曾扶持过你?我是宫中贵妃,即便被打入冷宫,也还是贵妃,是父亲的女儿,你就不怕被父亲知道,被陛下发现吗?!”
“父亲?”
如同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阮如梦先是一怔,随即便笑的花枝乱颤:
“姐姐啊,你来这,多久了?”
听了这话
阮清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慢慢的沉了下去:
是了,她被阮如梦已经这样折磨了一个月。
“不,不会的!父亲!父亲一定会来救我的!我为阮家,为他做了那么多!我嫁进宫里,我日日夜夜都在痛苦!父亲不可能不知道……”
“父亲当然知道了。”
阮如梦慢条斯理的打断道,她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开口:“所以就算当年宫中选的是我,父亲最后,却让你进了宫享受这荣华富贵啊。”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
“你们……是算计好的。”
“姐姐总算明白了。”
“父亲今日能利用我,他日就能利用你,父亲能不顾我的生死,也就能不顾你的生死,说到头,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我好的了多少吗?!”
“那可不一定。”
阮如梦的眼神分明是变了变,不过在阮清,尤其是已经被她折磨的不人不鬼的阮清面前,她还是故作镇定的轻蔑一笑:
“毕竟,我可没有你这么蠢,对了,还有你那个一心只知道吃斋念佛的娘亲,你放心,妹妹我好人做到底,会早早的送她下去,让你们母女团聚的。”
娘亲。
阮清闻言,心中恨意几现:他们,他们竟然还要对娘亲下手?
“你敢!”
阮清死死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凄厉道:“你若是敢动我娘亲一根头发,我阮清在此发誓!他日即便化成厉鬼!也要回来找你们索命!生生世世,此恨不休!!”
这话里的怨毒实在是太过于深重,阮如梦猛然沉了脸色,下一秒,正当她准备唤再提一桶盐水进来的时候,却见这面目全非的女子猛然一挣,不知如何生出力气,竟是直直的扑到了阮如梦的身上,狠狠的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上!
“啊!!”
阮如梦压根没想到阮清还有这个力气,当下便惊惧异常的叫出声来,她奋力挣脱,阮清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始终不松口,她痛的要命,只得放声大叫:“来人!来人!!”
等到门外的小厮冲进来,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推开阮清,这才发现,阮清双目怒睁,身体僵硬,竟是已经断了气,而她的口齿却生生的咬下了阮如梦的一块肉!
“二小姐,这……人已经死了……”
小厮讪讪地道。
“这个贱人!!”
阮如梦痛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此时此刻,什么淑女,什么端庄都早就不存在了,她一手捂着伤口,一边恶狠狠的盯着地上的尸体,尖声道:
“给我把这个贱人的尸体碎尸万段送去喂狗!”
仿佛做了一个极其冗长的梦,阮清从一阵混沌中醒来,然而她才一睁眼,便对上了两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四小姐,您可算醒了!”
一个脸嫩的做丫鬟打扮的女子见她睁眼,便仿长舒了一口气,半是庆幸半是心疼:“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而见阮清愣愣的不说话,另一个有些年纪的大丫鬟便赶忙接过话来:“吵什么吵!没看小姐不耐烦你吗,四小姐既然醒了,就快些去给夫人回话,省的夫人再担心!”
“……是”
被训斥的丫鬟显然有些无辜,却还是不情愿地起身,冲着阮清说道:
“小姐您先歇着,白珠去去就回。”
阮清听了这话,整个人仿佛回不过来神一般,迟疑的开口:“你是……白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