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一往情深

入了洞房，程序依旧复杂。

她在房中安静等候，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房门外忽然传来媒婆那特有的尖利嗓音，此刻听在耳中，却是带了几分喜气。

门是敞开的，那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尹韶墨一直到此时才觉出了些紧张，绷直了身子坐在被窝里，唯恐坐得不够端正，不多时便有些腰酸背痛。

外面隐约有嬉闹声响起，想也知道，必然是亲友们欲闹洞房。尹韶墨耳朵竖起，听着媒人一一道明风俗，屏住了呼吸。

楚云江的靴尖停在她面前，红盖头底下露出一小截细杆，在媒婆一声“挑盖头”中，她闭紧了双眼。

火红的盖头飘然而落，露出一张美人面孔。尹韶墨缓缓睁开眼，正落尽一双深邃的眸中。

如同那夜身旁灯火通明，她不甚扭了脚，跌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那时他的眼中，便也是这般流光溢彩，似倒映了满天星火。

她取过一旁托盘中的酒，垂下眼不敢再看，由着楚云江与她交错了臂膀，共饮尽那一杯交杯酒。

媒婆与丫鬟逐一退下，楚云江上前关门，听得门外一众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他充耳未闻，关了门并上了锁。

尹韶墨低了头不敢看他，他的脚步声缓慢而坚定地响起，直到那熟悉的靴尖又一次停在她面前，尹韶墨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今日辛苦你了。”楚云江道，随即尹韶墨便觉头上的负担被悉数卸去。她微微抬眼，楚云江正取了那凤冠，端正放到桌上。

她这才发觉，脖子僵硬又酸痛，忍不住左右动了动，随即便感到那粗粝的手感拂了上来。

楚云江手法轻柔地帮她按压着，初时还觉得几分拘束，很快便被酸痛缓解的舒爽代替了。

楚云江一脸认真，时不时询问是否舒服。尹韶墨忽的想起，他是将军，这双手本是用来拿着武器灭敌的，此刻却紧张又认真地为新婚妻子做着这般小事。心房忽然涌上不可抑制的暖，却也头一次发现，自己竟有与生俱来的劣根性，看他此般便想捉弄。

她哎哟一声，随即捂着一侧脖子道：“疼。”

楚云江果然停了手，手停在半空不敢去碰，脸上露出一种叫紧张的情绪，讷讷道：“抱歉，我第一次做这个，实在不知轻重……”

他那般无措的神情，仿佛做错了事的稚嫩孩童。

尹韶墨眼中一酸。

她何时受到过这般珍视，仿佛捧在手心也怕碎了。眼眶迅速红了一圈，楚云江只道自己没轻没重真的弄痛了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越发的手足无措。

下一刻，尹韶墨轻轻抱住了他。

高大的身子猛地一僵，随即紧紧回抱住她，像是要将她嵌进肉里一般。

尹韶墨在他怀里闷闷道：“夫君，你弄痛我了。”

腰上的力道瞬间松了些，只是还是将她牢牢抱着，生怕她跑了一般。

动作完，才想起来问：“你方才喊我什么，能再喊一次吗？”

尹韶墨破涕为笑，推着她的胸膛离开些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喊你，夫君。”

楚云江眸中瞬时光华流转，恍若沉黑的深涧骤然闪入一抹光，璀璨耀眼。他嗓音醇厚，带了微微的哑，听在尹韶墨耳中，一阵一阵的酥麻。

他说：“小墨，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天。”

尹韶墨眼中积聚已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没有哪一个女人不渴望被珍惜，从前她什么都不求，却被伤到体无完肤。而今她什么都没做，却被人当成珍宝。她尹韶墨，何德何能到如此境地，竟得一人如此真心相待？

这一句，她记住了。往后，即便有辜负，她都会记着今时今日的感动。

她告诉自己，楚云江不是傅南非，他会是她一世的良人。

房中红烛悄然滴泪，床幔被放下，楚云江耐心而细致地解开尹韶墨身上的喜服。

缘分妙就妙在，能让一人甘心沉沦，无论此前脾性如何，习惯如何。

战场杀敌，拼的不过一个快字。楚云江驰骋沙场多年，手下亡魂几不可数。刀锋隐处鲜血溅，他向来便是急切的。

而此刻，新婚妻子身上盘扣复杂，他却丝毫不知厌烦般，有条不紊地一颗颗解。由上而下，由外而内，直到两人都衣物无几，他仍认真地盯着她瞧。她皮肤莹白细腻，透着隐隐的红。他抬眼去看，却见尹韶墨两颊绯红，双耳都透着红。

情事于尹韶墨而言并不算陌生，然而今世一切皆是崭新，面前的男子，是她此生的夫。他仍认真地将她望着，像是看不够一般，想以眼神为笔，描摹尽她身上每一处。

尹韶墨终于不能忍受，哪有这样盯着人瞧的？眼一闭心一横，她主动抓住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腰侧。

霎时间，如同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楚云江眼中一黯，下一瞬他已覆在她上方，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由上而下，于唇齿间缓缓研磨，感应到她的配合，舌越过齿关长驱直入。

他对她有多渴望，此刻便有多焦灼。

如此焦灼，只盼能将她融于骨血之中，再也不分开。

尹韶墨小小声叫了一声，出口便觉不妥，颇有些羞地抬眼望他，却见他沉黑的眸子紧紧锁着她，似是有那么一瞬骤然点亮了漫天星火，立刻又沉浸入万丈深渊中。

他眼里的渴望浓得让她心颤。

从不曾被人触碰过的地方，一一被他粗粝的手抚过。温热的唇舌似带着火，叫嚣着要将她燃透。

就此燃烧吧，尹韶墨隐隐约约地想。身体仿佛已不是她的，只是他手中的一件玩具，他碰触哪里，哪里便是一场燎原大火。

她早已分不清现实与梦幻，隐隐约约听他问了一句什么，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随即意识瞬间回笼，撕裂一般的痛楚瞬间袭来，要将她没顶。

楚云江一动也不敢动，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唇上，任由她的指甲掐进他的肉里，他只盼，能分担一分她的痛。心里又是怜惜，又是喜悦。

怜惜她为他而痛，喜悦她的痛是为他。

他一一吻去尹韶墨眼角的泪，温言道：“可好些了？”

尹韶墨勉强抬眼，其实还是很痛，她却只摇了摇头。眼中晶晶亮亮，将那强装的坚强也一并掩饰。楚云江却一眼便读懂。

只觉心中柔情满得快要溢出来。他亲了亲她的脸，开始了新一轮的掠夺。

怎么都不会够，怎么可能够。

自他见她第一面，她将她的镯子褪下来给他，解他一时困境，她便在他心里扎了根。那以后，他吃了很多苦头，那枚镯子却始终在他胸口，不会典当，不会随意丢弃。

而今夜，此刻，她终于成了他的妻，与他密切相贴，从此不分离。

红烛燃了一夜。

尹韶墨醒来时，床幔内还是一片暗色。楚云江沉黑的眼紧紧锁着她，眼中渴望一如昨夜。

那些隐秘的欢愉一下子涌了上来。她翻了个身，假装还未醒的样子，遮掩住面上的红晕。

楚云江却在她肩头轻轻落下一吻，哑着嗓子道：“娘子，再睡就赶不上奉早茶了。”

尹韶墨在这声音中身子一颤，装作刚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坐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