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晴朗的天气一下子变得阴云密布,一阵风起,田里的麦子呼啦啦卷过一阵碧浪,天边几道闪电若隐若现,竟是眼看着就要打雷了。
村里的人们忙着将晾晒的东西收进屋里,村东头的一户房屋内,却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爹爹,女儿求求你了,不要将女儿卖掉啊!”
沈凌儿哭得眼睛都红了,跪在地上死死抓着沈宝善的裤腿,一边哭一边喊,她这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若是由着沈宝善将她卖了,那赵大磊是出了名的一方恶霸,她嫁过去,日后哪里还会有活路?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啪!”沈宝善一巴掌将沈凌儿扇得倒在一旁,他刚刚喝了酒,眼睛赤红一片,死死地盯着跪在狼狈跪在地上的沈凌儿,道:“赔钱玩意儿,你亲爹都快被追债的找上门了,你还在这叽叽歪歪,你以为现在还有你说话的份?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门亲事,人家肯要你是你的福气!赶紧的收拾收拾,哭唧唧的,谁看得上!”
沈凌儿脸上映出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她仍然不死心地爬过去,期期艾艾地看着沈宝善,“爹,我是你唯一的女儿啊,日后、日后女儿还要为您养老送终的呀!”
一旁年幼的弟弟沈杰也上前来一同跪下求情,但他年纪尚小,沈宝善这会又没有什么理智,一脚将他踢到了一边,沈凌儿急忙去扶,姐弟俩哭成一团,好不凄惨。
“行了!”一旁的老妇皱着眉道:“跟她废什么话,一会赵家的人马上就来迎亲了,可不能让她丢了我们家的人!”说罢,上前来就要将沈凌儿拖走。沈凌儿一个激灵,躲开了旁氏的手,旁氏始料未及,被一旁的椅子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她指着沈凌儿骂骂咧咧,一脸凶相,沈宝善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烦闷,母子二人对沈凌儿又是羞辱又是责骂,全然没有人注意到,外面骤变的天色和沈凌儿面上越来越绝望的神情。
“新郎来了!”
外面围观的人爆出了一声响,沈凌儿脸上闪过一抹惊恐的神情,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了沈宝善一眼。
沈宝善也正盯着他,眼中露出一抹凶光,这是沈凌儿熟悉的沈宝善,嗜赌成性,每每赌输了钱就爱喝酒,喝了酒,就时常露出这样的神情,对她和弟弟又打又骂。
她瑟缩了一下,见沈宝善伸手朝她抓过来,下意识地就往后退。
可这屋子本来也不大,根本退无可退。她心中涌上莫大的绝望,一边,是咄咄逼人一脸凶相的沈宝善;一边,是横眉冷对满脸不耐的旁氏;再远一些,是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的年幼弟弟。
沈凌儿狠狠闭了闭眼,猛地一转头,朝着柱子狠命撞了过去!
“做什么!”
“疯了!”
骤起的一片惊呼声中,沈凌儿软软倒了下来,额上血流如注,分外可怖。
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奶奶,这样绝望的命运,要来何用?
外面闪过一道惊雷,倒下去的一瞬,她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伴随着车头撞击的一声巨响,沈凌儿狠狠地撞在了弹出来的安全气囊上。巨大的冲力之下,她只来得及看了眼对面闪着车灯的宝马,魂魄仿佛被牵引一般,瞬间离体。
耳边传来一阵阵喧嚣,辱骂声、叹气声、唏嘘声,似乎还有小孩子的哭声。
“哭什么哭!一个两个的都不给让老子省心!”
“哎呀,这赔钱货,若是晚些死该多好啊,眼下赵家的迎亲队伍马上就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什么迎亲……什么赵家……沈凌儿的手动了动,手下触感冷硬,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正躺着。莫非是被送到了医院?
那这些吵吵闹闹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地睁开了眼,入目是一间破败的屋子,她有些困难地转了转头,屋内摆设尽收眼底。木桌木椅,并身下的一张冷硬的床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伸手摸了摸一阵阵发痛的额角,手上传来粘腻的触感。收回手一看,竟是未干的血。
沈凌儿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记得,今日是自己晋升中医膳食研究院院长的仪式,自己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辆宝马车朝她撞过来,当时她已尽力避让,可是那车显然就是故意的,根本避无可避。
昏迷前那一幕又浮现在脑海中,那辆宝马……那个车牌……是陆飞!
她一下子想起今天仪式上陆飞那古怪的笑容,看来早已有了预谋!陆飞一向与她作对,但因实力悬殊,没能竞争得过她,她虽然一向知道陆飞对她的敌意,却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他疯了么!这分明是玉石俱焚的做法,杀了自己,他又能有什么好?
只是这眼前的一切……她心里涌现出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再怎么说,就算自己是被人救了,应该也是送去医院,但这个地方是哪里?还有这额上的伤,她记得自己并没有撞到头啊。
额角蓦地一痛,脑子里开始有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断断续续浮现出来。
因难产而死的母亲……嗜赌成性的父亲……尖酸刻薄的奶奶……一门之外的吵闹声还在继续,沈凌儿捂着头,一脸痛苦地任由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慢慢占据了自己的脑子。
“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奶奶,这样绝望的命运,要来何用?”
记忆在这一句之后戛然而止,沈凌儿看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完全不同于自己的手,虽然有几个老茧,但看着还是稚嫩得很。
这分明就不是自己的身体!
自己莫非是……穿越了?
这想法实在太荒唐,可除此之外,这间屋子,外面的争吵,还有那些突然出现的记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解释。
像是要印证她的想法似的,屋外跑进来一个满脸泪痕的小男孩,在跑到近前时忽然一愣,随即骤然笑了起来,“姐姐,你没死!”
沈凌儿下意识地要阻止,可是晚了,外面的吵闹声戛然而止,随即,一群陌生的面孔涌到了门口,在看到坐着的她时,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