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欺人太甚

当晚，辞修喝了很多酒，神志不清间，闯进了子绛的房间，子绛见他难受，便亲自去了厨房煮了醒酒茶，谁知刚一进门，手中的茶汤便被打翻，子绛的手背上刹时就多了一片红灼。

子绛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蹲下身子收拾掉被打碎的青瓷碗碎片。

她想，手背定是被烫伤了，过会便去厨房找些冰水敷着，明天再叫素鸾去要伤药好了……

可还不待她想完，便感觉手腕被人死死地扣住了，她觉得难受，刚想逃离，谁知瞬间便被辞修一把扔上了床榻，紧接着她就感到一具火热的身躯覆了上来，子绛奋力挣扎，却只听身上的素衣“嗤啦”一声便被他撕碎，看着他醉到有些神志不清的脸，子绛只觉得无尽屈辱。

那晚的他如同野兽一般，力气大的她根本无法挣脱，有那么一瞬间，子绛甚至想杀了这个看起来无比陌生的人。

次日一早，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屋子，辞修朦胧睁眼，只觉得四周的环境无比陌生，蓦地，脑海中闪现出的一些零碎片段让他的脸刹那间便失了血色。

子绛她……

他慌忙起床，却发现屋内仍旧一片凌乱，枕边散落的匕首还散发着寒光，只是屋内却没了子绛的身影。

忽然，门口有丫鬟轻唤：“少爷，少爷？”

辞修蓦然想起，今日应是父亲起灵的日子。

屋内屋外，依旧是一片素白，随着一声“起灵喽！”的长唤，乌黑的棺木被几个家丁抬起，顿时，此起彼伏地，处处皆是一片哀哀恸哭之声。

辞修远远地看她一眼，只见她依旧一袭素衣，表情肃穆，双眼却红肿不堪，丫鬟素鸾亦步亦趋地跪在她的身后，眼中满是担忧。

三个月后，府中传来子绛有孕的消息，沈青蕴的脸色瞬间煞白，辞修看着她，忽然就有些紧张，“青蕴，我，我不会喜欢她的，我也不知，不知她怎么就……”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青蕴，你信我。”

蓦地，他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双紧紧握住，她看着他，眼中满满地都是信任，她说：“我信你，夫君，我们回府吧。”

不知怎的，他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是喃喃地重复：“好，我们回府，回府……”

他们回府的那天，正好下了一场大雪，洋洋洒洒地，不多时，远处近处，就都是一片无暇的白。

管家早早的便迎在门口，见他前来，便恭敬弯腰道：“恭请家主回府！”

他随口问一句：“夫人呢？”

“夫人她，说是身子不舒服，正在屋里歇着呢。”

“好，先进去吧。”

依旧沉重的朱红大门自身后缓缓关闭，辞修一抬眼，竟看到早已结冰的湖边上坐了一个人影，白色的貂裘披于身上，手中的暖炉散发的袅袅的雾气，那一瞬间，辞修甚至觉得，她好似要乘风归去般，缥缈得吓人。

下一秒，暖炉砰然落地，墨色的炭尚未燃尽，瞬间便染黑了那片雪地，只见素鸾急步而来，似是要收拾满地残余，可她却毅然孤身离开，步伐坚决，只余雪地上哪一行渐远的脚印……

过了一段日子，子绛开始显怀，城主府那边竟是派人送来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罹兽，小家伙鼻头红通通地，撒起娇来粘人得不行，子绛没想过父亲竟然舍得养了这么多年的小家伙，脸上慢慢地倒也多了几分笑容。

相传罹兽天生灵气，放在孕妇身边自是极好的，可谁知，第二日一早，子绛便在床畔看到了鲜血淋漓的一片，前一天还卖萌撒娇的小家伙此刻却只余一团血肉模糊。

子绛一时气急攻心，吐出一口鲜血后便软软地晕了过去。

辞修听闻消息，马不停蹄地便来看她，却被素鸾拦在了门外，小丫头一脸恭敬地跪地请安道：“家主请留步，夫人方才气急攻心，大夫说是见不得风的，还望家主体谅夫人。”

辞修岂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想，她终究还是恨他至此，如今竟是连见也不愿意见他了……

虽说此后三人都住在了张府，但却因为子绛喜静，辞修也乐得不想见，因而直到子绛产子之前，竟再未见得子绛一眼。

本就体弱的子绛为了生这个孩子，差点丢了性命，这期间，沈青蕴来过一趟，她抱了抱子绛的孩子，却是有些得意地看了子绛一眼，她说：“姐姐身子虚弱，这期间定是照顾不好婴儿，因而这孩子，日后便由青蕴和夫君来照顾吧。”

“沈青蕴你……”本来已虚弱不堪的子绛登时瞪大了双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欺人太甚！”

“好了，如此青蕴便不叨扰姐姐了，青蕴告辞……”说罢，她径直抱起孩子，再不看子绛一眼，抬脚便准备走出屋门，窗外有阳光丝丝缕缕地投进窗户，她只感觉无限的舒适温暖。

“求你……”忽然，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沈青蕴回头，竟是身子还未经调养的子绛给她直直地跪下了，她说：“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他是我的命，”子绛的脸上是无尽的苍白恐惧，她看着她，状若疯狂:“你别忘了，你这一切都是偷了我吴子绛的，这一切我给你，我都给你就是，张辞修我也不要了，让他去爱你，我永远也不会说出去这一切。可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不能没有娘啊！”

“那吴子绛你可曾想过，我的孩子从我肚子里慢慢流出，化成一滩血水时，我又有多痛？”她看着这个病重的女子，终究再无法维持自己温婉的模样，“吴子绛！他可是被你间接害死的……”

“以后这个孩子会唤我娘亲的，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说罢，便再不顾子绛的苦苦哀求，转身便出了这座满是病气的屋子，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明明暗暗间，那扇被缓缓关上的门，亦是将那个命不久矣的女子此生的希望慢慢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