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旧伤和旧情一样难愈

　　大楚的夜空没有晋国那般的疏朗辽阔。

　　至少郁书容是这样认为的。

　　与洛涵衍并排躺在草地上，青草混着泥土的潮湿青涩钻入鼻中，倒有一种回到初识的感觉。

　　“你为什么不问我凤印的事了？”郁书容盯着苍穹上寥寥可数的星星，忽然觉得这样的平静来的宝贵。

　　他难道不该问问她将凤印沉在了太湖哪个位置？虽然她也不知道，但洛涵衍作为奉命调查这件事的人，职责所在，总该问一问吧？

　　否则他怎么向煜褀交代？

　　“娘娘想说吗？”洛涵衍仿佛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转过头望向她，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唇角挂着一丝浅显的笑意。

　　不知是不是月光清冷的关系，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郁书容对上他的目光，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什么？说她也不知道凤印沉在了太湖的哪个位置？说她是被宋悦真诬陷的吗？

　　听起来就没有什么说服力，反而像是刻意的。

　　郁书容垂下眼睑，看起来似乎有一些委屈。

　　她入宫两年，从未害过人，可是却总有人想要害她。

　　“涵衍，你真的相信我吗？”她的声音小的仿佛一不留神就会从耳边溜走，却隐隐带了些乞求的意味，将内心最深处的不安暴露于人前。

　　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不知道这根稻草结不结实，能坚持到几时，所以要反反复复的试探才安心。

　　洛涵衍的心头微震，曾几何时，那个愿意舍命相救，凶猛野兽都不能将她吓退的姑娘竟变得如此惴惴不安，如同惊弓之鸟，更像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我说我没有偷凤印，我也不知道凤印到底沉在太湖的哪里，你相信吗？”郁书容的眸底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闪动，仿佛下一瞬就会熄灭。

　　洛涵衍虚握的手攥成了拳头，竟有一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娘娘。”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微臣从未怀疑过。只要是娘娘说的，微臣都深信不疑。”

　　哪怕她现在告诉他，她从未见过什么凤印，他都愿意相信。

　　郁书容轻笑一声，鼻子有些莫名的发酸，仿佛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顺着鬓角坠在了草地中。

　　她偏过头，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呼吸中的压抑与颤抖，洛涵衍腾的一下坐起身来，眉心紧紧皱成一团，冷声道：“你哭了？！”

　　仿佛质问，仿佛责备，然而更多的却是手足无措与紧张。

　　洛涵衍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没有，只是有些冷……”郁书容灿灿一笑，抹掉眼角的泪痕，吸了吸鼻子，也坐了起来，装模作样的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仿佛真的只是觉得有点冷。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股霸道蛮横的力量将她朝前拽去。

　　郁书容几乎是一头撞进了洛涵衍的怀中。

　　那温暖坚实的胸膛传来咚咚的心跳声，郁书容几乎觉得有些不真实。

　　“还冷吗？”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涵衍。”郁书容唤了一声，声音闷闷的，仿佛哭的更厉害了，“谢谢你。”

　　谢谢他在每次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出现，也谢谢他不问所以，不求的因果的相信她。

　　洛涵衍叹了口气，一双大手覆上她的后脑揉了揉，仿佛扑在怀中的是一只受伤讨安慰的小兽：“如果大楚王宫不能够让你开心，那就回去吧。”

　　回到晋国，远离这些是非，也……远离他。

　　郁书容缩在洛涵衍怀中的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望向他：“回去？”

　　“是。回去。回晋国吧。”洛涵衍说着，声音却莫名的有些疲累，那黑玉般的双眸直直注视着她，仿佛在证明这句话的诚恳，“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陛下那里你不用担心……”

　　“洛涵衍。”郁书容打断他的话，心中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你只知道我从晋国来，可我在晋国的一切你都不了解 ，我走不走，去哪儿，又关你什么事！”

　　她不是不可以回晋国，她上次明明就可以走的。

　　“恩。”洛涵衍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郁书容的目光一寸一寸的略过他的面上。

　　四目相对，洛涵衍没有丝毫的躲闪。

　　也正因如此，才光明正大的叫人有些失望。

　　他的目光太坦荡了。

　　郁书容眸中的光亮渐渐暗淡。

　　“微臣送娘娘回佛堂。”

　　“不必。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着，郁书容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的往佛堂的方向走去。

　　洛涵衍足足后退了两三步方才稳住身形。

　　望着那在夜色中疾行而去毫不犹疑的身影，他那毫无表情的如同一张假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似乎有些痛苦。

　　看来这伤口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好了……他想着。

　　方才郁书容吊在树上，若是没有人接应，很容易摔伤。再加上当时情况危急，也来不及多想，他便直接出手将她拉了下来，这才牵动扯裂的伤口。

　　“主子，您方才不该逞强的……”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不知何时窜到了洛涵衍的身边，一把扶住了他。

　　正是他自幼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卫，洛云。

　　“这淑妃娘娘也真是，您的伤还未好利落，夜里又冷，还偏偏说了这么久的话……”洛云瞧着自家主子肩头渗出的血迹，担心的不得了，滔滔不竭的抱怨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洛涵衍脸色已经要吃人了。

　　“洛云。”洛涵衍冷冷唤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活腻了吗？”

　　居然敢在他面前议论郁书容？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洛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情急之下都说了些什么，慌忙跪下请罪。

　　“再有下次，我就真的将你变成太监。”洛涵衍冷笑一声，照着他那红顶细穗的帽子便是一巴掌，帽檐盖住了他的脸。

　　洛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得一个激灵，随即反应过来，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命根子，嬉皮笑脸道：“不敢不敢，多谢主子开恩，放我一条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