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吹皱一池春水
书名:淑妃娘娘要出嫁作者名:谢阿九本章字数:2076更新时间:2024-12-27 16:47:06
啪!
郁书容将笔重重的拍在桌案上,有些崩溃的揉了揉脸。
这已经是她抄错的第五张纸了。
她一连在佛堂中待了这许多天,清汤素菜,外带日日对着那硕大包金的观音像,佛经洗脑,原本以为早已修的心如止水。
可她忽然发现,自己所谓的修为,其实也不过如此。
相见争不如不见。
所谓风起,吹皱一池春水,便是如此了吧。
佛堂的窗子忽的一下被推开,发出吧嗒吧嗒的碰撞声。
寒光一闪,佛堂的某个角落发出钢剑出鞘的摩擦声。
郁书容猛地抬手,那寒意刺骨的摩擦声戛然而止。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窗子外面探了进来,小脸上一道道的黑灰,如同一只小花猫,“娘娘!”
郁书容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忍不住的扬起了嘴角,带着一丝柔和的笑,“连昌?你怎么来了?”
说着,她赶忙起身去将连昌抱进了佛堂,“你如何过来的?有没有人看见?”
这话问的实属多余,她这狼狈的模样,不是显然是偷跑出来的吗?
连昌抿嘴一笑,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却是将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嘘”的手势。
郁书容的眉心轻蹙,不知这个小丫头在搞什么鬼主意。
“娘娘,父皇同意儿臣来看您,所以儿臣不算偷跑哦。”连昌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郁书容的手中,仰着小脸一副等着受表扬的模样。
“这是……”郁书容下意识的接过油纸包,有些不明所以。
似乎是放的有些久了,即便纸上特意裹了一层防止渗油的浆,可那纸包上还是渗出了一块一块的油渍。
红线在顶打了个十字的结,已经被油浸润的有些湿滑。
郁书容随手一抻,活结被打开,厚厚的油纸随即摊开在桌案上——
是酥饼!
晋国颂香阁的酥饼!
郁书容的脸上划过一丝欣喜,随即又沉寂下来,她眯了眯眼睛,转过头望向连昌,“这是哪来的?”
颂香阁只有晋国京都临京一家,从未听说过开什么分号,连昌又怎么会有颂香阁的酥饼?
“昔日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亡了国,想不到博娘娘一笑,竟居然只需三两三。”清朗的男声从身后响起,仿佛带着笑意。
郁书容猛地回过身,入目却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黑玉般的双眸紧紧注视着她,仿佛要将她吸入那无尽的深邃中一般。
“只临京一处,且收客官三两三。”洛涵衍负手而立,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口中念的正是颂香阁的招牌名号。
颂香阁每日只做一百份,每份售价三两三,多一份都没有,因而要想吃上他家的酥饼,必定要天未亮就排队去买。
从前在晋国时,她和兄长时常偷跑出去,只为吃上这整个大晋头一百份的酥饼。
只是后来,她回了大楚,便再也没有吃到过颂香阁的酥饼了。
那是念想,哪怕只有一次,她都怕自己忍不住的要回去。
“我不是褒姒。”郁书容讷讷开口,仿佛对他这个比喻不甚满意。
洛涵衍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微臣也不是周幽王。”
连昌小小的个头站在二人中间,存在感也不甚强烈,见二人四目相对,气氛霎时奇怪,不由有些不甘心。
她千辛万苦的偷跑出来,可不是为了来被无视的。
“娘娘,我可以吃这个吗?”连昌跪坐在桌案前,指了指油纸包内香喷喷的酥饼,咂了咂嘴,仿佛流口水的模样。
郁书容一愣,随即感觉到佛堂某个角落传出来的强烈杀气,连忙道:“可以,不过,你只能吃一个,剩下的三个要留下来。”
“哦,那好吧。”连昌撅了噘嘴,显得有些委屈巴巴。
洛涵衍闻言只是轻声一笑,并没有拆穿。
他能够察觉出来,这屋子里,定然还有个武功极高的高手躲在暗处。
“你的伤……”郁书容看着连昌一小口一小口舍不得吃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洛涵衍的肩膀上。
上次在连生山,他的肩膀可是被穿透了的,不好生照看兴许是会留下病根的。
“已经好很多了,不碍事。”洛涵衍抬手摸了摸伤口的位置,仿佛已经全然无事。
何须这般拼命?郁书容的嘴动了动,却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末了吐出三个字,“那就好。”
那就好。
大皇子无事了,那很好,她的无妄之灾消失了,这也很好,他的伤……没什么大概了,真好。
这三个字听起来,仿佛说出口的人将这件事已经在心中百转千回挂念了无数个日夜,又仿佛是种亏欠得到释然后的解脱。
洛涵衍的眸底微动,只一瞬间,又将这本就不甚明显的波澜归于平静。
“陛下将凤印的事情交给我了。”他说。
郁书容微微抬起头,再次对上他的目光,却有些复杂,“不是我。”
她要那个东西做什么,连换钱都做不到。
的确不是她偷的。
是别人主动送到她头上的。
“我知道。”洛涵衍的唇角勾起一个温暖的弧度,灼灼的目光中满是诚恳,仿佛对她说的话无条件的相信。
“我知道不是你盗的。”仿佛是怕郁书容不信,他上前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微微低下头,再次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这句话仿佛是一根刺,狠狠的扎进了郁书容心头最为柔软的地方,几乎疼的她浑身一颤,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辛酸席卷而来。
相信……
她回到大楚四年了,第一个同她讲相信的人,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不是她的亲生兄长,更不是她的夫君。
她等了这句话太久了,可是谁都不肯给她,郁家不肯,煜褀也不肯。
可是眼前这个人给了,洛涵衍给了。
郁书容第一次有些想哭。
四年来,无论多么委屈多么困难,她都从未哭过,她有自己的盔甲,有自己的城墙,坚不可摧。
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的盔甲破了,城墙塌了,轰然露出那柔软脆弱的心脏,被那句低沉灼热的相信烙上了一个印记。
永不磨灭。
郁书容隐在长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僵硬的脸上只有嘴角有些微微的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