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连昌请父皇的安

　　郁书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般尴尬的情形下见面。

　　她不动声色的垂下眉眼，立在一旁只当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是嘴角微扬着似是在冷笑。

　　即便她和洛涵衍有再多的交情，但是在这大楚王宫内，她还是煜褀的皇妃，洛涵衍也还是煜褀的臣子。

　　她们之间的鸿沟，从来不可跨越。

　　不过自然了，觉得不痛快的可不止她一个。

　　煜褀的目光不经意的瞥向角落里桌案前立着的郁书容，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觉得碍眼。

　　凤印丢失，跟郁家定然有脱不掉的干系！

　　煜褀牢牢盯着郁书容，炽热的视线仿佛要将她烫出一个窟窿来才甘心，半晌才冷哼一声，转头对洛涵衍道：“这里不宜久留，你同朕一起去御花园走走罢，悦真也一起吧。”

　　他唤的是悦真，而非贤妃。

　　宫人们都低垂着眉眼恍若未闻，实际上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足以见得陛下对贤妃娘娘的宠爱啊！

　　洛涵衍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颔首，表示遵从。

　　宋悦真淡淡一笑，略微思考了一下，也朝着煜褀行礼，“臣妾遵旨。”

　　煜褀微微皱眉，却也只是一瞬间，随即又舒展开来，大步流星的朝着佛堂外走去，仿佛在这里多呆一刻都是一种折磨。

　　郁书容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不发一言，甚至仿佛所有人都忘了这位淑妃娘娘的存在。

　　宫人们纷纷跟在煜褀和贤妃的身后向外走去。

　　洛涵衍知道，有了今日这一遭，明日郁家必定会上奏参他，只是他并不甚在意。

　　踏出佛堂大门的一瞬间，洛涵衍原本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等我。”他回过头，微微张口，没有发出声音，却分明就是这两个字。

　　郁书容的眉心一跳，想要叫住他，然而那两个字在喉中百转千回却终是没有喊出口。

　　她重新坐在桌案前，心中却不复之前的平静了。

　　即便是面对宋悦真，面对煜褀，她也未曾有过这般的心慌意乱。

　　等他？

　　郁书容握着笔的手下意识攥紧，她忽然想起那日他说要救她出宫……

　　郁书容一连被关在佛堂几日，原本便清冷的永宁宫便只剩下了连昌公主和一众侍奉洒扫的宫人了。

　　好在郁书容向来对宫人都较为宽容仁慈，主位娘娘不在宫中，他们倒也没趁机亏待了连昌。

　　说到底，连昌是公主，生母还在世的时候，也是十分得宠的，那日陛下还亲自来看了她，这份心思，谁也不敢猜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连昌受郁家的累向来不受宠，宫中人尽皆知。即便他们没有刻意亏待她，她享有的份例与其他皇嗣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

　　“我要见娘娘。”连昌仰着一张认真的小脸说着。

　　宫女有些哭笑不得：“公主殿下，陛下说了，娘娘正在受罚，不准您见娘娘。”

　　“我就是要见娘娘！”连昌摇了摇头，紧抿着的唇一副倔强的样子，再过五日，就是她的生辰了，可是她的父皇至今还没有要将淑妃娘娘放出来的意思。

　　“殿下，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了！”小宫女将连昌抱上了床，又递上一盘点心，摸了摸她的头，“奴婢现在要去擦拭柜台，殿下要乖一些，这样娘娘才会快些回来。”

　　连昌捧着点心坐在床上发呆，似乎是在思考宫女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她乖一些，父皇真的就会放娘娘回来了吗？

　　“可是……”连昌拾起盘中的一块点心，委屈巴巴的塞进了嘴里，低垂的脑袋有些眼泪巴巴，“连昌一直很乖啊……”

　　为什么娘娘还不回来呢？

　　想到这里连昌揉了揉眼睛，将眼眶里的泪光全都揉了回去，小心翼翼的跳下床，又蹑手蹑脚的趴到了门边。

　　宫人们正在各忙各的，没有人注意她。

　　连昌灵机一动，索性就直接溜了出去。

　　御花园中煜褀早遣退了宫人，只留下洛涵衍于宋悦真二人跟在身侧。

　　宋悦真不远不近的跟在煜褀的身后，始终保持了两三步的距离。无论煜褀如何说，她都不肯与他二人并排行走。

　　美其名曰，宫规不可废。

　　煜褀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

　　然而洛涵衍的注意力却没有在这上面，只是瞧着湖中嬉戏的锦鲤有些出神。

　　一阵风过，似乎夹杂着些许油香。

　　“什么味道？竟这样香？”煜褀顿住脚步，凑近洛涵衍几分，探头嗅了嗅，只觉得这味道是从他身上传来的，不由笑道，“阿衍，竟是你身上的。”

　　“微臣有朋友去晋国行商，带回了几个特产的酥饼。微臣一时贪嘴，多吃了两个罢了。想不到竟沾上了这气味。”洛涵衍张开双臂，任风穿堂而过，似是想要将身上的味道都散去一般，可是却是越散越浓，这味道仿佛长在了他身上一样。

　　“晋国的酥饼？那有什么好吃的。你若是爱吃，朕叫御膳房一天给你做个十个八个的，只要……”煜褀神秘一笑，却是一脸的讳莫如深，“你肯每日来宫中陪朕就好。”

　　洛涵衍失笑，回头望向与他们始终保持着一个标准距离的宋悦真，“陛下自有美人相伴，微臣何必上门讨烦？”

　　他从前也是识得宋悦真的，的确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只是如今……

　　“朕不催你婚事就罢了。你可别借机躲着朕。”煜褀背过手，佯装生气的模样，半晌又正了正神色，道，“朕方才跟你说的，你如何看？”

　　洛涵衍微微一顿。

　　他知道煜褀的意思，他认为凤印丢失的事情定然跟郁家有关系。

　　可是盗走凤印，郁家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难道只是为了给宋悦真一个耳光吗？还是示威？让他们知道，这大楚王宫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微臣……”洛涵衍刚要开口，一个清脆的如同新生小鸟的声音忽然冒出来打断了他的话。

　　“父皇！儿臣请父皇的安！”那奶声奶气的声音一瞬间将他的思绪径直拉回了五年前的晋楚交界。

　　他回过头，只瞧见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泛着红，眉眼间与记忆中那张脸有几分相像，又几分不像。

　　似乎是一路跑来还跌了跤，膝盖上两团黑渍。但一双大眼睛却是水汪汪的眨巴着，仿佛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还有些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