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以柔克刚

　　一丝不悦从肖劲眼中迅速闪过，饭桌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肖劲放下筷子正欲说话，谁知夏紫凌却忽然说道：“伯母，婚姻大事应从父母之命，这件事紫凝还须得向父亲母亲请示才是。”

　　换做平时，她断不会这样有失分寸地插话。谁人不知楚韵香说一不二，即便是肖雪也不敢当面顶撞。可是为了她跟肖劲，她只能这样了。

　　她的确很喜欢肖劲，但她想要的是一份两情相悦的感情，所以她不想逼他，也不想任何人逼他。

　　夏紫凌正色说道：“老祖宗留下来的习俗他人不守也就罢了，若天泽哥不守恐会落下从洋忘本的话柄，紫凝断不会让天泽哥背上这样的话柄。”她语气柔软却字字铿锵有力，她捍卫他犹如捍卫自己。

　　肖劲微怔，诧异地看向夏紫凌。在他心中，夏紫凝一直是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子，行事稳妥知大义，不会露风头，更不会顶撞长辈。她柔顺地就似一湾碧泓惹人疼惜，然而他待她只有兄妹情分。

　　夏紫凌的反应出乎楚韵香意料，然而稍作思量她便明白了夏紫凌这番话的用意。

　　维护肖劲，就是维护他们之间的情分。感情之事不能勉强，强行促成只会适得其反，夏紫凝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选择让步，让肖劲无法发难，更无法拒绝。

　　男人，最不能抗拒的便是女人的温柔和体谅。

　　楚韵香叹息一声，笑道：“看来我的确老了，考虑事情是不如你们想得周到。也罢，你们年轻人的事还是留给你们自个儿处理。”

　　这真是一顿吃得好不自在的饭。

　　单倩影瞧着这情形选择了沉默，替哪头说话都是错。肖利向来不理会这些事，只顾埋头吃饭，不过垂头的瞬间，他嘴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一桌七人各有各的心事，饭桌上聊得也尽是些可有可无的事，什么最近又出了新片子了，出了新牌法了，这季又兴什么颜色款式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众人正要散去，肖明却突然高声问道：“大哥娶紫凌姐姐，那上次的苒姐姐呢，是不是也要娶回来？”

　　小孩子是童言无忌，却让一屋子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肖雪只觉背脊发凉，赶紧拉过肖明，“走，三姐带你回屋。”

　　肖明毕竟是孩子，有着孩子的执拗劲，也不懂什么叫做察言观色，拽着三姐不依不饶：“三姐，苒姐姐怎么不来了。我喜欢跟她玩儿，上回她教我的……”

　　天啊！肖雪赶紧捂住他的嘴，趁这小祖宗还没把天捅破，连拉带抱地把他弄回房间。

　　饭厅内气氛尴尬，楚韵香本想留夏紫凌打一圈牌再走，如今也没这心思了。瞧着天色也不早了，吩咐肖劲送夏紫凌回家。

　　知道母亲心中有火，肖劲也没拒绝。

　　段晋丰在前面开车，肖劲一脸专注地看着窗外。夏紫凌也看着窗外，经过有光的地方，玻璃上会映出他的影子，而她总在忽然看到他的刹那失神。

　　她多希望他能扭头看看她，希望他们能像小时候那样聊聊天，而不是这样尴尬地坐着，明明只隔着几寸的距离却像处在两个世界。

　　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尴尬呢？

　　夏紫凌少有这样无措，细白如葱的手指不禁搅在一起。

　　在他面前，她总是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格外细微，生怕惊扰到他给他添半点困扰。她知道他最喜欢安静了，可这样的安静却让她心慌。

　　“天泽哥，东部那边情况怎样？”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涉政的问题她怎么能问呢，不过肖劲并不在意，只是淡淡说了句“还好。”

　　她“噢”了一声，垂下了头。又是一阵沉默，可以前不是这样的。她记得以前他们一块骑马郊游，聊天说笑，为什么现在做不到了呢？

　　“紫凌，我妈的话你别在意。她就喜欢这样乱点鸳鸯谱，你别往心里去。”

　　乱点鸳鸯谱！原来他是这样看待他俩之间关系的，她的心像是被人重重摔碎在地，疼痛在一瞬间袭来仿佛要将她淹没。

　　她是喜欢他的，难道他一点也没察觉到吗？

　　“我不会在意的。”她抿住嘴唇，鼻尖有些发酸，“天泽哥，其实我……”

　　忽然车子停下来了，半截话就生生堵在喉咙。

　　“怎么了？”肖劲看向她，目光平静。

　　她看着他，他依旧是那样礼貌谦和，明明是认识了很久的人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心口疼痛欲裂，她竭力笑道：“没什么，我到家了，谢谢天泽哥。”她仍不敢将心事道明。

　　“嗯，有空常来玩。”他还是那么礼貌谦和，连客套话都这么动听。

　　她盈盈一笑，转身回却忍不住回望。

　　车子已经驶了出去，她努力维持的笑容渐渐垮了下来，胸口的剧痛逐渐被放大。

　　都说女孩子要端庄识体温柔娴静，可为何天泽喜欢的却是那个任性蛮横甚至不知礼数的邹苒苒？这究竟是为什么？她不知道。

　　夜色愈浓，寒气加重，北风刮得枯树“沙沙”直响。北方的秋天极短，短到好似夏装才上市，冬衣便上了架。所以在燕宁人的记忆里，冬天是寒冷而又漫长的。

　　肖劲的车已在马路上兜好几圈了，所幸他除办公外从不用司令府配车，因此旁人并不知车中是何人。

　　看看时间，这个点母亲应当休息了吧。肖劲径直回到严明楼，不料母亲却在厅中坐着。

　　“妈，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晚上看书，当心伤了眼睛。”肖劲上前说道。

　　“伤眼睛算什么，要伤了心才真是要命。”楚韵香把书搁到茶几上，“我们母子俩也用不着拐弯抹角，你刚上台不久，这个位置还不稳，手上光有军队不行，还得需要钱。跟夏家联姻最好不过，我看紫凌也对你有意思……”

　　“我只当她是妹妹，我跟她之间没有那种感情。”

　　“那种感情？呵，我们这种家庭的婚姻几时谈过那种感情，你难道不知？”楚韵香语气里带着几分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