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农家有女林菀菀
卯时刚到,天未见亮,放眼望去还能看到一弯明亮的新月。密林掩蔽中的灵水村,正静静地藏在山窝里,一半有月光照射,一半却被黑沉沉的山峰的阴影笼罩。
林菀菀此刻正在睡梦中。
熟悉的朱门高宅,华丽大气威严,讨人喜欢的小姑娘穿着绛红色的对襟袄子,梳着灵巧的小抓髻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琳琳咧咧的笑着跟她招着手。
她心心念念,还来不及回应就被三娘骂骂咧咧的叫了起来。
“睡睡睡,早死几年睡多少,整天好吃懒做,还当自己是娇小姐要人哄着啊!”
林菀菀也不恼,麻利的穿衣走到灶前生火热昨晚剩下的米粥,趁着三娘没注意偷偷的擦了擦受潮的眼角。
两人草草吃完早饭乘着晨光就往田地里走。
中途路过村里私塾的院子,墙内的桃树花已经开尽,郁郁葱葱的结了好多桃子。幻想着里面会有的读书声朗朗,林菀菀都记不清仿佛也曾穿着精致的绸缎衣裳端坐在明亮的学堂里之乎者也,冬暖夏凉,无风无雨。
三娘家有三份田地,快到秋收,地里的稻谷已经熟了好几天了,本来村里规矩都是搭伙作业,一家收完去下一家。她家村里辈分不够总是排在后面,今年更是出奇的缓慢,眼瞅着稻谷就快熟在田里了还没到。
三娘跑去村长加说都欺负她寡妇孤女。闹了三个时辰也没人来出头只得悻悻而归,这年头,都往高处看着巴结,本就是贫穷困苦的生活谁还剩那么多同情心啊。
她也是硬了口气,拉着林菀菀开始自己割谷子晾晒。两个人日赶夜赶,终于收的只剩最后一块田地。虽然劳累,至少不用拉脸去求人的好。
林菀菀已经十五岁了,清丽的五官已经长开,她生的纤巧削细,瓜子脸蛋,玲珑秀气,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如月牙儿一样。又因着含羞的性格,像一朵清晨的茉莉一样说不出的清新淡雅,柔美细腻。即使穿着朴素的棉布衣服也能看的出来跟村里的丫头们不一样的气质。
可到底还是习惯了农活。
只见她手法娴熟的将着稻谷一捋一割,干净利索也没落下三娘多少。
气温逐渐热了起来,她抬起头扯了扯汗湿的衣服喘了口气。看了看天空,飘有大片乌云。她赶紧提醒三娘晴时雨要来了。
三娘望了望天,没忍住又骂了句贼老天,手上的动作却也加快了起来。
两人快速的收割着,想抢在阵雨前将这块田的谷子割完。要不大雨涨水让谷子泡了水长芽,碾出的米也卖不了好价钱。下半年的生活就难熬了。
上天那会听到下面的人愿望什么,没一会,豆大的雨就下来了。
三娘让林菀菀继续抢收,自己则急忙上田埂把刚收的用稻草装进箩筐里往家里开始搬运。
谁知没走几步就踩到梗上的稀泥滑倒,重重的摔在田埂上爬不起来。
林菀菀赶紧去把她扶起来,见她扶着腰不住的呻吟,心想估计折了腰了。
三娘痛的不行,又看看大雨中为收的稻谷,终于呼天抢地般的哭了起来。
三娘要强,虽然是寡妇但是农活种植从不落人后,村里好多汉子都没她能干。
林菀菀有些气急的绝望。看着这番光景也没是了主意。
想是三娘哭声太大,引来了村里劳作的庄稼汉们。
大家也就纷纷赶来,乘着雨势还不大,帮他们把最后的一点谷子割了然后运回了家,这趟收成好歹算是没耽搁坏事。
三娘摔坏了腰,这脱谷晾晒的事情全都落在林菀菀一个人身上了。脱谷遇风会扬起尘埃,粘在身上又粘又痒,到不是轻巧的活。
宋二丫看到此情此景倒是乐坏了,站在场坝外就是一番嘲笑。
她是村里种田大户的女儿,家底丰厚自是不用帮忙下地劳作,本来她一直是村里最好看的小姑娘,可是半路杀出个林菀菀,不声不响的就夺了大家的目光,这让虚荣的二丫觉得面上无光。
自此后就经常与林菀菀不对盘,逮着机会就酸言酸语。
林菀菀素来脾气好,炎热燥烦下也是没忍住,扬起一捧谷草就给她狠狠扔去,吓得二丫尖叫着边说她是泼妇就跑了。
她跟着三娘这么多年,怎么也长了些刚烈的性子。
给谷子翻了晒,她又进屋给卧床的三娘端了碗水后才回屋休息了会。
想是疼痛难挨,三娘也没骂人,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她闪烁半天终是什么也没说。
三娘姓杜,无儿无女相公早逝的寡妇,并不是她的娘或者挚亲,只是她不知道哪门子的远亲。她本是王城首富家的庶出女,母亲曾是王城有名的美人,嫁入林府为妾,生了她后身体越来越弱终是早逝。
好在夫人端庄大气,爹爹虽然严厉但也爱护子女,兄弟姐妹和气有爱,她得以快乐无忧的过了十一岁生辰。
一切的改变就在她顽劣失手退了大姐下水。尽管被救但是大夫人脸上总是不喜。
而且自大姐醒来后对她态度急转,就好像她是仇人一般。
大姐是嫡长女,连带着家人们就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
不久后,她被污蔑偷了大姐心爱的首饰,大姐声泪俱下的去爹爹哪里控诉她的劣迹斑斑。
严肃的爹爹当下拍案,带着家丁就往她房里搜赃物。
谁知,赃物没找到,却在床底找到一张压了很多年的情信,是她娘写给不知道那个情郎的,上面说她不是爹爹所出,只是娘情非得已委身至此。
这算是桶了大篓子了,她年龄尚小,还在呆滞着没想明白,她被怒不可斥的爹爹撵出家门。
刚巧,不知道哪冒出的远方亲戚杜三娘带着重病的相公上门求救。
求了半天爹爹终于应允帮助但是条件就是带着她走的远远的。
就这样,杜三娘在相公看完病后带着林家给的些许银子,把林菀菀带到了这山高水远鸟不拉屎的灵水村。
林菀菀走的时候被喂了致人昏迷的药,昏睡了几天醒来就发现到了个不知名的山村。
看着长满了野草的场坝,还有漏雨漏风的破房子,从人生巨变还没转过来的林菀菀自然是不依的。
她哭闹不止,偷跑,绝食,鸡飞狗跳的闹了一个月,终于在一次发烧差点不治后认了命。
修了房子拔了草,地里也长出了粮,三人平静的生活没多久,三娘相公再次病发彻底撒手人寰。
三娘成了村里唯一克夫的寡妇,自次后脾气就变得暴躁了起来。
想是觉得去林家好处没捞到,还捡了个拖油瓶。三娘气急没少给她脸色,骂她嫌她,不过,日子就算再怎么苦也终究没把她丢了,还手把手教她怎么做农活。
村里同龄的姑娘家里男丁足够,基本只管洗衣做饭不用下地的。
可她不一样,这么多年过去,林菀菀也算是三娘农活上的好帮手了,两个人日子虽然清苦,但也能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