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事的人

　　骤冷的冬月，被冰凉湖水一浸，若不是有个退下来的老御医在府上，说不准自己便就此丧命了。

　　雨莹薇倚在床上，想着前世种种，暗笑自己自诩聪慧其实真是糊涂的可以，累得身边人都因为自己一个接一个的遭殃。

　　好在重活了一趟，许多事情，都看得更清楚了。

　　拥着锦被，接过菱云递过来的热茶捧着，看菱云不断呵手的动作，眉眼略沉，“这个月的石炭，依然没有拨吗？”

　　“……小姐。”菱云泫然欲泣，雨莹薇忙问道：“怎么了？”

　　“他们……他们太过分了，我说小姐病了，他们让我去找夫人要批条，可是夫人院里的菱颜说夫人在礼佛，不让我进去。小姐你冷吗，我……我再去找他们要！”

　　“算了，你去了，也不会拨过来的。”

　　雨莹薇低眉啜了一口盏中的茶，香淡味涩，去年陈茶，心中冷笑，自己这个小姐，还真是好对付。

　　每年府中的石炭，十月便会拨给各房自己的库房，只有她这里，是取决于雨沐菲什么时候回府。

　　而克扣省下的银钱，自然就入了那个掌管府库的二夫人手里。

　　“小姐，都怪菱云太没用了……”

　　“怎么能怪你，是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她以前不许菱云去说道这些事情，认为与小人计较有失水准，菱云被训多了，自然不敢再提，只默默跟着自己忍着，可是如今不一样了。“菱云，你不需去向他们讨要，该我的东西，我会让他们一样不落的，全给我自己奉上来。”

　　入暮时分，外面又落了一层新雪，临安甚少看到这样大这样早的雪，积雪深厚，她这小院里没人修剪的那株可怜冬梅，被压断了不少枝桠。

　　雨莹薇将记忆里的时间捋了一捋，想起来宋滟依会来到自己身边，就是因为这株折枝断叶的冬梅，连忙披衣起身，领着菱云到院里收拾起满地残枝。

　　“小姐，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你还病着呢，快回房歇着。”

　　两人在雪地里捡着梅枝，菱云怕雨莹薇再着了凉会落下病根，隔一会儿就会在她耳边念叨一句，雨莹薇不胜其扰，终于轻轻揪上她的小耳朵，笑道：“你再说，我可就生气了。”

　　菱云从小随在她身边，才不怕她，也笑道：“小姐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哟，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奴才，都敢跟主子动气了，以后还了得？”

　　娇俏的声音刚落，院墙门洞里便走进来一个少女，红衣胜火，轻裘暖炉，娇艳的面上带着三分讥诮，身后跟着一个娇滴滴的小侍女，雨莹薇望着那张脸，勾唇一笑，自己还没去找她算账，她倒是先跑过来了--雨沐菲。

　　“这么没上没下的，巧儿，你说按府中家规，该怎么办呀？”

　　她身后的侍女立刻得意答道：“鞭笞八十，禁闭三月。”

　　菱云吓得立刻跪在雪地里，雨莹薇眸色微深，将人拉了起来，雨沐菲阴阳怪气道：“怎么，雨莹薇，你还要护着这欺主的奴才？”

　　她挤兑惯了雨莹薇，这次若不是看雨莹薇落水后几天没能出门怕她真死了，才不会踏进这儿，不想才到墙根，便听到主仆两人的对话，见雨莹薇死不了了，不免便想起前两天雨莹薇讽刺她私会知府公子左杰一事，心中作梗，不找她麻烦便觉得不痛快。

　　不想雨莹薇眉梢轻佻，带着几分傲然道：“我便是要护，你又能如何？”

　　“大小姐，可别怪奴婢没提醒你，这样回护，可是要一同责罚的。”

　　“是吗？”

　　“别……别罚小姐，都是我……奴婢的错，愿意领罚。”

　　菱云急急护在雨莹薇身前的模样取悦了雨沐菲，挑着眉道：“也别说我不通情理，你认错态度好，我便不和娘亲说这件事。”

　　她本就是想让雨莹薇不痛快，才好让自己梗了好几天的那口气消失舒坦，欢快道：“这样，八十鞭子，就换成巴掌，在这院里执行了吧。”一边说着，还一边朝雨莹薇挤眉弄眼：“你可得数着点，否则巧儿记岔了多打了，可别怪我们。”

　　巧儿得意上前，刚扬起手，却先惨呼出声。

　　“啊！”

　　雨莹薇又狠又准的一巴掌抽在她脸上，清脆响亮，打得她头一偏，左半边脸颊立即火辣辣的疼起来。惊怒的瞪过去，还没瞧清，便又一掌抽在右脸，直将她掀翻在地，眼冒金星。

　　“雨莹薇！你好大的胆子！”

　　看着连滚带爬挣扎起身的巧儿，雨沐菲惊怒交加，甩手便将暖炉往雨莹薇脸上摔，雨莹薇悄悄拨开菱云，任由那炉子砸在自己额角。

　　“小姐！”

　　菱云吓坏了，雨莹薇悄悄按住她，让她稍安勿躁，声音陡冷：“雨沐菲，你好大的胆子。”

　　雨沐菲没想真能砸中，看着殷红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流不免一惊，抖抖索索道：“你……你自己不躲的！”

　　“你们方才说，以下犯上者，鞭笞八十，禁闭三月对吗？”雨莹薇额角的血瞬间遮了一只眼睛，让她面容看起来有些可怖，眼神更显森冷，雨沐菲何曾见过这般模样的她，心中惊慌，不禁退了半步。

　　反应过来后又羞恼自己竟然怕了，连忙止步，挺直了腰背道：“是，所以菱云这丫头等着受罚吧！这都是你自找的！”

　　雨莹薇冷笑一声，凉凉道：“如此，那么我倒是要问问雨家二小姐你，你这奴才，见了我不行礼，在我院里大呼小叫，可有规矩？我身为你的长姐，又是嫡女，你直呼吾名，可懂礼数？你日前推我入水，今日又砸伤了我，是不是想要谋害我性命？这已不是家规处置这般简单了吧！”

　　她每问一句，声音便厉一分，往前进一步，咄咄逼人的模样，生生将雨沐菲骇住了，又垂眸望向已经一脸煞白的巧儿，“和婉”笑道：“是我送你去领罚，还是你自己去呢？”

　　“小……小姐饶命！”这样冷的天，鞭笞八十加上禁闭三月，她一定会死的。“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巧儿忙不迭的磕着头，将身前的雪地砸出一个坑来，又反应过来，连忙去向雨沐菲求助。

　　雨莹薇却转着眸子看着雨沐菲又道：“如今人证物证聚在，我是将你扭送县衙，还是知府呢？啧，县衙估计不敢管将军府的二小姐，还是送到罗知府那儿去吧。”

　　“你！”雨沐菲又羞又怒，她与左家的少爷左杰私下相许，自觉自己年幼，还没敢让父母知晓，若是真将她送到知府衙门，她哪还有脸见左杰。

　　“你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