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的真理

　　神说：我可以最后再满足你们一个愿望。

　　当青色的天光开始浸润天边的时候，光明驱走了黑夜的清冷，让临海变得如同风景画般柔和，清风调和着这个城市的空气，驱散了初秋还未退却的暑气，让它充满了如同混着蜜糖的香甜。霞光如同舞台上拉开的幕布，露出精彩绚烂的颜色，朝阳如同绝色倾城的戏子，露出半遮的容颜。

　　此时的城市如同沉睡了一夜的巨人，开始发出均匀平稳的呼吸，早起的商贩，叮铃的自行车，还有勤奋的学生，他们踏着阳光的脚步，如同初春最绚烂的花朵，为这座城市注入年轻与活力。朝阳洒落，金色的光芒镌刻着他们俊逸年轻的脸，如同中世纪欧洲精美绝伦的壁画。他们嬉笑，打闹，声音如同最动人的音符，在城市的上空回绕。

　　在这样一副美丽动人的动态画卷中，一个人迎着阳光走了过来，她扎着简单的马尾，脊背挺直，步伐轻快，如同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她就这么如同他预料中的期待走进了他的视野，朝阳洒在她的皮肤上，散射着如同珍珠般温润的光泽，她微圆的脸上浮动着的笑容，一如兰花般安静与纯洁。

　　这一刻，他的心忽的如同漏了一拍，似乎连时间都凝固停止。他忽然发现，自己曾与他共同度过了两年的时光，见过她各种各样不同的画面，却从没有哪一幅画面，能像现在这样让他着迷，就如品酒师遇到了绝世佳酿一样，他觉得自己已经沉迷了，沉迷于这第一次相遇的画面。

　　时间继续流动，就如同河流的汇聚，击打出波涛。她一如普通的学生，汇入了人流，三个男生勾着肩嬉笑着，跟她玩笑，她有些生气的反驳，神情认真而严肃，阳光勾勒出她脸上细碎的绒毛，散发着朦胧的光晕，一切都显得是如此的纯真与美好。

　　是啊，纯真与美好，就如同他曾经经历过的一样。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站在墙角的阴影里，就如同黑暗的幽灵，没有任何人向他看上一眼。两个人影在他的眼中浮现，与眼前的场景重叠成记忆中的画面，这个画面是如此的熟悉，如同1080p的影像，在脑海里不停重现，凝固，而这样的记忆，终究如同烟尘般随之消散，谁也不曾记得。

　　一切从这里开始，一切又在这里结束，一切在这里发生，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忽然发现，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他的心，竟然是如此的平静，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其实，我只是想最后再看她一眼而已，而现在，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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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花了五天零四个小时来清扫这个不足六十平米的屋子。他直起身子，过多的乳酸让他的腰有些僵硬，一下子没有直起身来，捶了捶背，精疲力竭的倒在沙发上，沙发软软的陷了下去，消弭着他的疲惫。显然，连续一百二十四个小时的作业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他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有些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

　　起身，为自己到了杯咖啡，虽然此刻他的眼睛已经几近于肿胀，眼皮也如同吊着千斤重锤，但是他不能现在睡去，因为五天的劳作让他的身体失去了近二十公斤的脂肪和糖分，要是不及时补充营养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现在最大侵扰着他的是饥饿，他的腿因为缺少能量而变得沉重。他拖着步子，走到冰箱旁边，打开柜门，抓起一瓶牛奶，一股脑儿灌进肚子里，立刻，胃里面充实的感觉让他好受多了。

　　他又拿了些汉堡，五天前买的烤鸡，扔到微波炉里面——在计划作这一项大工程以前，他便为自己准备好了粮食——也就是现在他需要为自己补充着五天损失掉的二十斤脂肪。当他找出足够量的食物的时候，冰柜已经空了，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上次他昼夜不休的打了三天的游戏，在准备进食时恰好碰到房东上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拿着刀叉的他对着满桌的食物，无论是谁看到这个场景也会觉得他是个怪物吧——其实他就是个怪物，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他静静的站在客厅里，就如同一条吃过囫囵餐的蛇，感受着消化系统像一台轰隆的机器，将食物的蛋白质，糖粉，和脂肪分解吸收——站着会让更有助于食物的消化，这是他长年来得到的结论。他看着镜子里面那张可谓骨瘦如柴的脸正以看得见的速度饱满起来，高负荷运转的消化系统正以惊人的速度分解吸收营养物质，然后重构成身体所需的材料。

　　他就这么静静的站了一个钟头，等到体内的隆隆声小了下去，他才似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一样，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总算恢复原样的，是不是要胖点才比较好。”

　　他打开窗户，清凉的风吹了进来，扫除了屋内憋闷的气氛。窗外蓝天白云下，城市安宁祥和的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转，人们平静的生活，玩耍，一切都是这么的平和。

　　“真是让人过不腻啊。”他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闭上双眼，如果生活是永不凋谢的花朵的话，就这么安宁的开放下去。

　　啪的一声轻响，如同细钢丝被崩断，在窗外的风声中微不可闻，他眉头一皱，接着便听到里屋的风铃哗啦哗啦的响了起来。他叹了口气：“似乎这样安宁的生活真的是太久了。”

　　关上窗户，拉上窗帘，他走到房里，打开抽屉，一把UPS手枪安静的躺在屉子里，如同陷入了沉睡。他将它轻轻拾起，因为擦拭得勤，即便是过了几年它也没有刻上时间的年轮，就跟自己一样，只是没想到，重新拾起它的日子竟然这么快。

　　将手枪放入怀中，打开衣柜，军绿色的背包，鼓鼓囊囊的，拉开拉链，竟然全是子弹夹和手雷。负重太多跑不快，他将几个弹夹放入衣兜。他并不是崇尚暴力的人，只是有些时候，对敌人的仁慈，最终会对自己造成极大的伤害。

　　十五年前，那个追捕自己的男人，不可否认，极度聪明，却在某些方面丧失了做人的底线，他在用尽一切办法抓捕到自己后，仅仅是因为好玩，想要看看他的恢复能力到底有多强，便用枪将他打成了筛子。

　　他还记得那个人对下属说的话：“像他们这样的怪物，不配享有人权。”

　　但最终的胜利者还是他，他使诈昏迷，骗过了那个人，一口咬断了他的颈部动脉，并喝干了他的血——身体的自我修复需要营养物质。不得不说，那种带着臭味的血腥气，是他有史以来尝过的最恶心的味道，以至于现在想起来他还觉得反胃。

　　门铃忽然响起，他深吸了口气，小心的走到门口，贴着墙，手中已经紧紧地握住了手枪：“谁？”他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

　　“抄电表的。”颇有磁性的声音传来。

　　他大声回道：“等一下，我刚起，没穿衣服。”

　　门外的声音道：“好的，不急。”

　　门外有人守着，窗外一样有人，像蜘蛛网一样密布在窗外面的陷阱已经安静了五年，他甚至可以根据风铃声音的大小和频率还推断对方在什么地方。他暗自笑了笑，是不是该给他们一个礼物呢？能找到这里，真是不简单。

　　屋内急促的脚步声远去，他微微了松了口气，作为最高机密行动，虽然他已经暗地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便是窗外都有人埋伏，对于这么一栋老式公寓，他并不认为对方有能耐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出去，只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么？他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浅密的胡茬让他看上去显得有些深沉，也更有成熟男子的魅力。

　　三十五，他心中暗念，今年他三十五岁，岁月已经在自己的脸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年轮，只是那个怪物，据说已经生存了两百年的怪物，还会是十几年前自己见到的那个模样吗？而有着两百年智慧的他，又会以何等出乎意料的方式对付自己。十五年前他满脸鲜血将头埋在老师的脖间疯狂吸允，扛着枪林弹雨纵身从十层高楼跳下的身影，成为他这些年纠缠不去的梦魇。随后一年的追捕，对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耻辱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的脸有些泛红，他深吸了口气，微微的平复了心情，这次一定要抓住他。他静静地侧耳听这门内的动静，里面传来一声哐当的关门声，伴随着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他皱起了眉头，他在里面做什么？

　　此刻，隔壁的大门忽然开了，一个穿着衬衣打着领带，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笑着微躬了身子向着屋内道：“那我下次过来拿，今天麻烦你们了。”

　　“没事，你下次过来拿吧。”门内传来女子的声音。

　　年轻人轻轻的关上门，收敛了笑容，有些诧异的向这边看了一眼，对上了他有些锐利的目光，似乎被吓了一跳，微微的缩了缩，赶紧走了。

　　为了避免太引人注目，他们穿着都比较低调，只是十年的时间磨练出来的气势却始终无法隐藏，这也是他的老师最他最为不满的地方，他却觉得无所谓，像他这样负责追捕的何必学暗探那一套。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两分钟了，屋内依旧是不停地拖鞋声和偶尔的关门声，他心中一紧，抬头看了看走廊的尽头，那年轻人已经转下楼去了。他心中忽然涌过一丝不安，命令道：“你们几个，去追那个年轻人。”

　　几位下属领命而去，他从怀中掏出手枪，对准锁眼扣下了扳机，装了消声器的手枪发出一阵闷响，将门锁破坏，他拧开门，举着枪冲进了屋里，却见门旁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台老式的收放机，里面的磁带正不停地发出巴拉巴拉的拖鞋声——自己竟然被如此幼稚的把戏给骗了，他恼怒的将收放机一把掀翻在地上。

　　却听见一个下属惊叫起来：“刘队，你看。”他指着某物的手正不停地颤抖。

　　他顺着望了过去，墙上正贴着一个定时器，上面的时间正在倒数最后三十秒，而墙角整堆放着一捆炸药，按这样的分量，怕是将整栋公寓炸翻都绰绰有余。他惊叫起来：“定时炸弹！”失策了，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在罔顾平民生命安全在这里安装定时炸弹，以前虽然他也杀过不少自己这边的人，但是却还没有过伤害平民的记录，然道不过十年的功夫，竟然他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侩子手了么？

　　冷汗从他额头上流了下来：“小王，有没有把握把炸弹拆掉？”

　　小王有些胆怯的看了他一眼，花花绿绿的线看上去如同危险的毒蛇：“时间不够，刘队长，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巴掌迎面挥过来，他怒吼道：“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无辜的老百姓不明不白的死掉吗？即便是我们几个死在这里，也要把这炸弹拆掉，你要是不去，我一枪嘣了你。”他将枪口对准小王的头。

　　小王颤抖了起来，被打得肿起来的脸让他看上去向一头要被扔进屠宰场的畜生，他如同打摆子一样走过去，双手拨弄着一大堆隐线，手却抖得厉害，耳边的嘀嘀倒数声如同催命的符咒。

　　十，他瞟了一眼，背早被汗得湿透了，本以为入了这一行，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没想到当死亡真的降临到头上的时候，他还是止不住的害怕起来，九，小王捏着引线的手如同握着烫手的茶壶，八，他猛然跳了起来，哭喊着叫道：“我不干了，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冲了出去，嚎叫声在狭窄的走廊里回荡。

　　他没有扣扳机，至少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他看着屏幕上越变越小的数字，苦涩的笑容浮在脸上：“你们不怕吗？”

　　剩下的两名部下立正道：“不怕！”

　　“好，好！”如果还能活下去，这两位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应该有很好的前途，都是自己害了他们，他自责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