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常委会议

（一）

黄琼洁要在柳江市待两天，杨冲锋就自己先回来了。进入柳泽县城时，已经临近傍晚。杨冲锋突然看见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仔细一看，是刘萍的车。真是太巧了。

刘萍的车停着，车边有两个人正在对车里指指点点，从动作和形体可以判断那两人正同车里的人吵架。站在车外的人，其中一个染着黄发，另一个被那黄发扶着，明显是喝醉了酒。这两人一看就知道是街头的小泼皮，刘萍和小泼皮吵，准没有她的好果子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飞天帮的手下。

杨冲锋将车慢慢靠过去，离那车十几米远处停下来。走到车边，听到刘萍在车里骂道：“坐车敢不给钱，今天你走给老娘看看。”“这婆娘还撒泼。老子在县城里坐车哪个敢收钱了，坐你车是给你面子。信不信现在就砸了你的车。”外面那黄发男冲着车里吼。杨冲锋见车里还坐着两个，一个已经醉得不能动，另一个正要将他拉出来，而刘萍却拉住不放，要他们给了车钱再走。

那个黄发见刘萍扯着人不放，说：“再叽叽歪歪老子给你来个先奸后杀。阿烂，把车砸了，看这婆娘死心不。”说着要和他身边的人来砸车。车里的那人拖不动已经醉死了的那个，先走下车来，准备到车外再拽他。黄发男只是有了酒意，没有全醉，身上的力气还有，说要砸车，手边却没有器械准备用脚来踢。

刘萍在车里见那黄发男要动蛮，自己却无法阻止，放开手准备下车。开了车门，从另一边下来，手里拿着一把大扳手，准备和黄发男等人拼命。“你敢砸车，老娘就敢砸人。”刘萍吼着却没有真冲过来，也知道自己手里拿着扳手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果然，黄发男见刘萍下车手里拿着扳手，狂性发作，将扶着的人让给另一个，冲到刘萍身边：“正好，你给老子送的，今天老子就非砸给你看，要不砸我和你姓。”说着冲到刘萍身边，一手将刘萍推开，抢过那扳手扬手就向车玻璃砸下去。

杨冲锋抢到黄发男身边，捏住他的手腕。黄发男手腕发痛，没想到有人来拦，吼道：“少管闲事，想找死吗，敢来搅大虎帮的事。”杨冲锋听黄发男自曝身份，不是飞天帮的人，心里放松不少。刘萍才和飞天帮有了冲突，这时飞天帮的人来惹她，自己想将她拉到顺安客运去，那就不可能了。她会以为是自己先设好的局。

杨冲锋当下稍微用力，黄发男就痛得蹲下身去，手里的扳手“咣当”一声落到地上。另两个才发觉不对劲，要过来帮忙，杨冲锋说：“快滚。”放开黄发男，黄发男看着他，心里不服却又不敢动手，就这样丢脸面又不甘心。“还不将你们的人拖走。”杨冲锋吼起来。黄发男知道今天吃瘪吃定了，这人就算三个也不是对手，绕过车将还醉在车上的那人拉出车外。丢下句话，说：“报出名号来，下次也好相见。”杨冲锋哪会理这些人，大虎帮在柳泽县城里只是几十个帮众的小帮，飞天帮如今改头换面做正经营生了，这些帮会才混出来强横。

“车钱呢。给了车钱再滚。”刘萍说，黄发男当时就站住了，从衣兜里掏出钱来。等黄发走远了些，“谢谢。”刘萍说。杨冲锋说：“为那几块钱和他们争，伤了不值得。”“你看车里脏成什么样子了。”刘萍说。车里被几个人醉酒吐得一塌糊涂。“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碰见罢了，不用谢。”“那怎么成？我这人最不愿欠别人的情。你是单位上班的？”“也不算。”“开好车呢，县里领导？那就巴结不上了。”刘萍见杨冲锋停着的车是桑塔纳，那是只有领导才坐的车。

“我哪像领导？”杨冲锋年轻帅气，的确不是领导的样子，“开别人的，你们开出租不错吧。”杨冲锋找到和刘萍沟通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开出租有什么好，人累死不说，还要受气。”刘萍说的是刚才发生的事，“要有安稳的工作谁想开出租。”正说着，又一辆出租车开来，很急，到车边猛地刹住，开了车门跳下一女的，女人一头卷发大波浪。

“阿姐，出什么事了？”大波浪冲到刘萍面前，没有看刘萍却看向杨冲锋，见他高大帅气不禁呆立住了。“阿曼，没事了，是他帮的忙。”刘萍说。她在出事之初就给阿曼打电话。见阿曼花痴的样子，怕她出丑，说：“谢谢你，我朋友来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杨冲锋，说了是碰巧，就算见到其他人遇上这样的事，也是会帮忙的。”杨冲锋不想居功，怕刘萍今后误认为是自己安排的，说着要走，等小厉查清她的资料，有今天的事做底，和她说事就会容易了些吧。

“怎么能不感谢呢。刘姐，你得请人家吃饭。”阿曼说，“杨兄弟，哪天请你吃个饭，也好表示我的感谢。”“不必麻烦了，说不准今后我也要你帮忙。”“要请要请，我看就明天晚上，在鸿丰酒楼，怎么样？不见不散。”阿曼说。刘萍见阿曼这样说了，也就点头看着杨冲锋，杨冲锋便答应下来。

杨冲锋开车走了后，刘萍指着阿曼说：“又犯老毛病了，不怕你男人收拾你，见了男人眼都发直。”“姐，刚才这男人多难得，看得人心痒痒的。”“讨打，快去帮我开车。”“怎么又是我开脏车。”“让你醒醒，知道不，下次见人家别乱说。”

杨冲锋没告诉吴德慵去见周淑芬的事，不过他自然有途径知道市里的情况。周淑芬说，市财政局要调用几百万的资金，不是调不动，而是牵涉太广，得先向省里打报告等批准。其他的事不让杨冲锋理了，要是下岗就更好，她把杨冲锋调到市里，杨冲锋还能说什么。

杨冲锋上午到办公室里，和公司里的人打一照面。他不想到楼上去见刘发旺厂长，经过隔壁办公室时，杨冲锋特意给计划统计处的徐林打一声招呼，到他办公室里站了站。龙慧是销售科科长谭擎华的人，见杨冲锋进了办公室忙着站起来，讨好地说话。杨冲锋回到办公室里，先想了想他和黄琼洁到柳江市的事。婶婶当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而这几天来，也没有什么音信。连吴德慵书记都不来电话问一问，对自己不去汇报也不理睬。杨冲锋反复想过，要不要去汇报。这件事到底成不成，婶婶周淑芬要自己别再管了，杨冲锋也知道自己管这事实在是超越界线，可吴德慵让他去做，又怎么能拒绝？

在办公室里没有什么具体的事要自己做，杨冲锋就盘算着还有多久要过年。今年的春节要到京城里去，见见黄琼洁的家人，也让她的家人认认自己。年后还要到省城里去见见几个亲戚，可惜，黄琼洁对她的家人的信息一点不透露。问李浩，他一律推给黄琼洁。可黄琼洁每次都笑笑，说：“有什么好问的，见了我会给你介绍的，有必要现在就做准备吗？”

年关要到了，自己的几个生意也得好好结算结算，相关的人也要安抚奖励才是。飞天帮那边的人，让黑牛和小厉去奖励，自己这边也就李翠翠一个，梅姐还不能完全算是自己的人。

（二）

杨冲锋回到县城第一时间就给李翠翠打电话，并且让她在他租的小房子里等他。

一路上杨冲锋就在想不知道李翠翠到没有，或许还在砂石场。不管了，自己先回去再说。

杨冲锋推门进屋里，感觉气氛不对，应该是李翠翠来了，也许在里间。杨冲锋走到里间一看，床上的人蜷成一团，虽说盖了被单，可柳江市的气温不低，还是会很冷。

被单里的人儿或许感觉到有人进来，反转身后睁眼看，见是杨冲锋，“啊……冲锋你来了……”声音里有些惊慌和不好意思，蒙眬的睡意立刻清醒。杨冲锋怕李翠翠尴尬，转身回到外屋，李翠翠不一会收拾妥当出来。两人就砂石场的运营情况深入地谈了谈。杨冲锋夸奖李翠翠把砂石场掌管得十分不错。对下一步，建筑公司的帮助会很大。

李翠翠对杨冲锋又是感激又是敬佩，弟弟黑牛能走上正道，她打心眼里感谢杨冲锋。

下午，杨冲锋在回家途中接到县委办主任赵晓勤的电话，他一阵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待。“赵主任，我杨冲锋，您有什么事要指示？”杨冲锋谦恭地说。“杨厂长，我就是通知你，今晚八点到县委来开会，记住时间，可不要误了。”赵晓勤说，语气里也没有听出什么来。杨冲锋要是想在柳泽县发展，县委办主任当然不能得罪，借这件事倒是可以和赵晓勤联络联络。“赵主任辛苦啦！过了今天，我当面给赵主任汇报工作，敬您一杯酒。”

杨冲锋是吴德慵亲点要去开会的人，赵晓勤当然明白今晚的会是什么样的性质，杨冲锋的档案虽说没有专门去查看，倒是留意了下，这一年从一般职工上升到正科级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就算上面有人特意要提拔，也很难这样快的。他既然做到这一点，还这样低调，赵晓勤也是敏感的人，不会对有潜质的人为难，今后的事谁说得清？“冲锋厂长，喝酒就喝酒，都是在工作嘛。今天就先这样吧，晚上记准时间。下次有机会一定喝一杯。”“谢谢您，赵主任。”

晚餐时，杨冲锋到鸿丰酒楼等刘萍她们。下午小厉已经将刘萍的资料送来。刘萍是碗厂的下岗工人，31岁，开出租三年了。平时有些侠气，胆子也大，敢说话，在出租车队里深得人心。管理能力确实是有，身边总跟着一个叫阿曼的。家里老公没有具体工作，开了家小店，有一个五岁的男孩子。

杨冲锋没有等多久，刘萍和阿曼就到了，阿曼抢着和杨冲锋打招呼。三人到楼上包间，服务生跟着要他们点菜，刘萍将菜单递给杨冲锋，要他点。杨冲锋当然不肯，说自己随便。阿曼说：“你们俩都不肯，那我就点了。”说着点了些菜，乌鸡火锅、家常豆腐、时鲜菜苔，还准备再点，杨冲锋说：“你们准备打包回家？要不菜就多了。”

等菜时，刘萍再次说到要感谢杨冲锋，杨冲锋忙推辞。三个人就说到柳泽县，说到大年将至，说到县里的那些厂。阿曼说：“冲锋，你到底在哪里工作？不肯说是不是怕我们姐妹求你帮忙办事啊。”

“我在钢业公司里混。”“钢业公司？那可是好地方，到明年只怕要比烟厂都要兴旺。”阿曼说着一副羡慕的样子。杨冲锋心里说，弄不好又要下岗了，还说钢业公司好，可这是机密又不能辩解，只有暗自苦笑，也不知道钢业公司能不能渡过眼前这一难关。

两女说到工作就叹气，对杨冲锋有些羡慕。菜很快就上来了，刘萍便问杨冲锋是不是喝酒。杨冲锋说：“等会要开车呢。”阿曼接话说：“那就少喝点，没有酒，怎么表示感谢？姐，你得敬冲锋一杯才是。”

刘萍不好骂阿曼胡说，便要了一瓶酒，刘萍却不知道要什么酒好，问杨冲锋习惯喝什么酒。杨冲锋表示自己也没有习惯，服务生就推介说“柳河醇吧，这酒不错，还是本地产的酒。”“好，那就尝尝。”

三个人都有酒，杨冲锋是一满杯，而刘萍和阿曼都只是半杯。刘萍站起来给杨冲锋敬酒，说：“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今后有事要帮忙，说一句就成。”

“先谢了。刘姐，喝下这一杯，还真有事要跟你说，想请你帮忙呢。”杨冲锋说。

“好，我先喝了。”刘萍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下，杨冲锋也跟着，一整杯喝下。阿曼见了说：“冲锋，看你喝酒就知道你是豪爽之人，有女朋友了没有？要没有包在姐身上。”

“谢谢阿曼姐。”杨冲锋看着阿曼，阿曼有些扭捏，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杨冲锋不追究她是不是喝完。杨冲锋见刘萍看着他就说：“刘姐，真的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可以考虑考虑？”杨冲锋说后，就将想请她到顺安客运站帮忙管理的事说出来。

“顺安客运？”刘萍惊疑起来，才和顺安客运冲突不久，现在杨冲锋要她去顺安客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刘姐怕我害你啊。说实话，昨天见到刘姐之前，我是听说过刘姐的，只是不认识。昨天巧合了，从柳江市回来在路上竟然碰上你，才打定主意想要刘姐过来帮忙。”

“那不行，冲锋兄弟，不是我不肯帮忙。只要不是顺安客运，你说出来其他的我都会去帮忙的。”刘萍说。“刘姐，是不是因为顺安客运和你的冲突让你心里有顾虑？还是因为你在出租公司里才不肯帮顺安客运？”杨冲锋说。刘萍不说话了。

“刘姐，你在心里是不是想，顺安客运那些本来就是些泼皮。”杨冲锋说后停顿下，等两女消化这话，“对啊，顺安客运的人，先就是飞天帮的小混混，算是害人精了。刘姐会不会想，他们是害人精还要我帮他们？”他见刘萍和阿曼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杨冲锋又说：“刘姐，就因为他们这样，才让他们到顺安客运里，让他们做事，时间长了，他们就知道该怎么样自己去找生活。他们就不会再去祸害人，是不是这样？”

“冲锋兄弟……”刘萍说不出辩驳的话，“我开出租习惯了，而且，我的车怎么办？”出租车是和公司签约了的，每月都要缴纳费用。

“刘姐，你的车好处理啊，你要是因为这，那可以租给一个人开着，自己还可以收到些钱，自己要是在顺安客运做得不顺心，也可以随时回去开车，可进可退啊。”杨冲锋说，阿曼见他这样说，早就心动了：“冲锋兄弟，你只要刘姐啊，那我要是想到顺安客运去，你要不要？”

“欢迎啊，哪会不要，姐可是美女，有不要美女的事情吗。”杨冲锋说，刘萍却没有表态，杨冲锋说：“刘姐，要不你先考虑几天，考虑好后要想过来，可直接到顺安去，也可找我。不急，刘姐，好吧？”

时间不多，很多细节都不能说了，杨冲锋说晚上要到县委里去开会，刘萍和阿曼也不多废话，答应回家考虑这事。

（三）

杨冲锋掐好时间到县委。

县委开会有两处地方，一是大礼堂，这房子是六十年代修建的。礼堂很大，足可容下一两千人在里面开会。上次洪灾后的表彰大会，就是在大礼堂里进行的，杨冲锋自然知道那里。今天在县委的小会议室里开会。走到小会议室门外，县委办的秘书就让杨冲锋自己进去，两人客气两句，秘书就走了。杨冲锋进会议室里，见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县委办主任赵晓勤果然在，赵晓勤虽说见过杨冲锋，可两人没有直接打过交道，见来了一个生面孔，知道便是杨冲锋到了。

“你是钢业公司的杨冲锋杨厂长吧。”赵晓勤作为会议的主事人，先跟走过来的杨冲锋打招呼。“赵主任，您好，我是杨冲锋。”杨冲锋本想走近些再和赵晓勤说话，他却先开了口。两人说了一句也就走近了，说话的声音也放低下来。“冲锋厂长，不用客气。”赵晓勤没想到杨冲锋这么年轻，心里想着要和杨冲锋的关系密切些，也就没有摆出领导的架子。

“冲锋年轻，很多事都不懂，今后要请赵主任多指教啊。”

“说不上指教，我们县里有几个人有冲锋这样的谦虚？今后有时间我们多交流交流。你可是后生可畏啊，上面对你的评价很高啊。”赵晓勤说的时候用手指指上面，杨冲锋知道他说的是吴德慵书记。吴德慵哪会在人前夸自己，和吴德慵之间的关系是那么的隐秘，他绝不会自曝出来，对这点，杨冲锋自认为了解得很透。

到会的人不少，杨冲锋用眼角瞟过，见会场里都是县里的一些大人物，杨冲锋没有想着去找自己的位置，陪赵晓勤站在一起，两人的位置不是很近，让人看了是不即不离的感觉，每走进一个领导来，赵晓勤都要去说两句话，并指引到相应位置。

会议桌是一张椭圆形的实木桌，深红的漆，上面摆着永不凋谢的塑料花。杨冲锋是第一次到这样的会议室里，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县里领导聚集在一起开会。和赵晓勤间断性说着话，两人之间就像往来很久了似的。

人武部的刘再强从门外走进来，见赵晓勤后没有作声，却见杨冲锋也站在里面，说：“冲锋老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了啊。”杨冲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赵晓勤先声夺人：“刘部长，到了啊，请。”随即见他和杨冲锋熟悉，又说：“刘部长和冲锋熟悉？那好，隔天我们一起聚聚。”

“好啊。”刘再强说着，手拍在杨冲锋的肩背处，将他往会议桌那边安置。“今天也过来开会吧，走，先去坐着等。”刘再强的关系是李浩给搭上的。

参加会议的人基本到齐了，就差主要领导没有来，他们要等赵晓勤前去请才会过来的。杨冲锋和刘再强走到会议桌旁，见桌上摆着各自的姓名牌。杨冲锋找到自己座位，和刘再强相隔一个人。杨冲锋看自己两边是两个常委以外的县里领导：县委副书记郑志强（主抓工业），副县长沈崇军（分管工业）其余都是县常委的成员。坐在会议室里，杨冲锋感觉到拘谨，就自己一个人不是领导。

今天开会的内容是什么？杨冲锋突然想到那天在柳江市的酒店里，吴德慵对他的承诺。这样看来，今天的会议可能有二，一是钢业公司面临最大危机。不对，杨冲锋马上否决自己的这个想法，要是钢业公司的危机，那来开会的就应该是厂长刘发旺而不是自己。这样算来，今天的会肯定是钢业公司已经走出危机，吴德慵书记要兑现他给自己的许诺了。想通这点，杨冲锋心情愉快多了，当然不是为吴德慵的承诺。没有坏事来临当然心情就好，取出自己的烟，给刘再强递一支去，再给身边的沈崇军和郑志强也散了烟。给几位点火，杨冲锋年轻，做这样的事大家也没有放在心上。

会议室里，几乎每一个人都燃着一支烟，烟雾缭绕，每一个人的面孔都板板的，要么就在和别人说话，说话时脸上的表情配合着手势，很是丰富。杨冲锋也抽着烟偶尔和刘再强对上一眼，里面的其他领导都没有什么往来。政法委书记秦渊倒是一起喝过两三次酒，可两人的关系只是维系在生意上，对外两人会装着根本就不相识。

门开了，赵晓勤最先走进会议室里，进了门却停住脚步，等跟着身后的吴德慵、文炳云和李耀强先走。大家都是县常委里的成员，赵晓勤的工作职责之一就是组织开好常委会，再说这常委里的排名，赵晓勤也靠后，这时要体现主要领导是必须这样做的。杨冲锋看着这一切，心里也在默默想着这些事。

等三人走到各自的位置，秘书给领导都上了茶。赵晓勤先看了看吴德慵，轻声说：“吴书记。”吴德慵知道他要说什么，点了点头。赵晓勤再看着文炳云和李耀强两人，两人自然知道赵晓勤这不过是一种客套，和吴德慵的尊重不同，这时赵晓勤给两人面子，两人点头的幅度就大得多，面上的笑容也明显得多。

赵晓勤再看了看吴德慵，才站起来，没有明显地嗯出声来。会议室里抽烟说话的人都静下来，注意力也集中了。赵晓勤才说：“各位领导，今天的会议非常重要，概括起来有两个主题。一是顺应时代发展，我们县要成立一个经济调控小组。这个小组的成立就是要研究大趋势下，我们县里的经济发展应该有怎么样的一个定位才更科学，更符合发展规律，具体的工作，就要抽调一些熟悉经济的领导和一些一线的干部组成这样的小组。第二个主题，就是讨论明年柳泽县经济工作的主体方向和我们的决策。两个主题是相辅相成的，下面，我们请吴书记做重要讲话。”

等掌声将要稀了，吴德慵先“嗯”了一声，会议室里就完全静了下来。他才说：“同志们，在这里我先给大家报一个喜。市委已经同意我县钢业公司在明年扩产一倍，相应的配套资金也在今天拨到我们县里了。这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啊。这说明什么，说明市委市政府对我们过去一年的工作是肯定的，我们做出的努力被认可了。”吴德慵说到这里停了下，给听会的人消化这消息，也给听会的人拍手鼓掌的时间和机会，会议室里就响起了掌声。在座的人都知道，钢业公司最近的危机，资金链断裂已经面临垮台了。这时，市里给了资金，虽说是用来扩产，现在先用来支付原料款，谁会来追究这事？这次危机就算是过去了，鼓掌的各人心里都很复杂。

杨冲锋早就估计到这样的结果，低着头不断观察着会场里的人。

等掌声停下来，吴德慵继续说：“同志们，柳泽县即将迎来新的一年，也即将迎来了新的春天。对这个春天的理解，既是春季到来，更是我县经济腾飞的契机，我们要把握住这大好的时机，促进我县经济建设高速发展。为此，我提议成立柳泽县经济领导小组。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这个常委会，大家也见到在座的同志们有几张新面孔。今天我们的常委会，是我和一部分同志交流讨论后，请他们来参加这次常委会的。”紧接着，吴德慵对杨冲锋等人做了介绍，也只有杨冲锋一人，对常委里的领导陌生。

接下来吴德慵分析了柳泽县所处的大环境，柳泽县所面临的机会。成立经济调控小组的意义和职权、职责等。杨冲锋成了经济调控小组的成员之一。具体的职责，要等新年过后再分工。

最后，县里的一些事情让吴德慵焦头烂额，会议开了20分钟就宣布散会了。

（四）

散会后杨冲锋直接回到家里，安贞还没有睡。“冲锋，有什么事吗？今天回来这么晚？”安贞担心地问。“阿姨，你还没有休息啊。”

“开会呢，县里要成立什么经济小组，我是一个成员。”杨冲锋说。“那好啊，冲锋，总算靠近县里了。”“阿姨，以后别担心，我哪会有什么事？”“也不是为你开会的事。”安贞说，“冲锋，最近我见你时不时地叹气，是什么事？跟阿姨说说。”“阿姨，哪有什么事了。”“看，把阿姨当外人还是把阿姨当傻子？你以为阿姨看不出来啊。平时小黄在，我就不多问了，现在跟阿姨说说。”安贞有些固执。

“阿姨，春节时我和琼洁到京城去，第一次去她们家总得带些东西，可我不知道要买什么礼品好。”“那你不知道问小黄，要她出主意做主就成了。”“哪里没有问她，都不知道问过多少次了，可她总是说不要买，什么都不要带。我第一次去，哪能空手登门？何况，何况这次还有确定我俩关系的意思。”“怎么小黄会这样说呢，是不是他们家真的什么都不需要，那也不对，或许是他们家体谅你，你也不必太上心。实在不行，到时到商场里买些东西就好了。你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吗？”安贞安慰着杨冲锋，想从黄琼洁家里的情况来推测该买些什么礼物才好。

“不知道，琼洁从来都不肯和我说家里的事，我就知道她三叔是柳江市市委的副书记。家里其他情况问她她也不说。”“那就有些难了。冲锋，我这里有一个东西，你看是不是适合。你等等，我到楼上取下来。”安贞说着就上楼去了，杨冲锋看着她走得匆忙的背影，心里一热，鼻头竟有些酸。

没多久，安贞下楼来，手里拿着一个用旧报纸包得很好的东西。安贞走过来说：“冲锋，这东西是几年前有人送给我的。连你叔叔都不知道，当时本来要跟他说的，却不巧找办事的那人已经将事办好了。我本想退给他，那人说这东西在家里迟早会丢掉，让我收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东西。”

安贞说着将东西放到茶几上，杨冲锋看着估计是件什么古物之类的。一层一层报纸打开后，里面果然是一个古砚台。砚台不是很大，底座的形状也不是完全圆形的。看整体，砚台四周有精美的雕刻纹路，山势树鸟，与架笔处浑然天成。砚台里磨墨处不平整，明显有内凹，分明是磨墨多了磨成这样子的。砚台里有清晰的菊花图案，一瓣一瓣很生动。就连磨墨内凹处也看见那菊花图案，还与其他部分称为一个整体。

杨冲锋也不认识，要真是个古玩，价值可就高了。“阿姨，还是不拿这个了。”杨冲锋不想要安贞的这东西，这应该是件真古董。安贞阿姨一直对自己很好，事事关心着，从第一次给自己介绍黄琼洁起，之后，在生活和工作上，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地关心着自己，就算是真正的至亲阿姨，也不过如此。

“冲锋是不是担心这是个假货？我也不认识。冲锋，我看这样吧，你拿去到京城就算请他们帮鉴别下，没什么关系的。要真是假的，他们家还会认为你骗他不成？”杨冲锋听安贞阿姨这样说，估计她知道这砚台的真假。安贞阿姨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杨冲锋最清楚了，她这样帮着杨冲锋，要他拿去自然有很大的把握。

“阿姨，我看还是到商场去买些礼品算了。”杨冲锋说，本来就欠安贞阿姨太多，这东西只怕是她唯一收藏的东西了，这时拿走，是不是太贪得无厌了？

“冲锋，又跟阿姨说傻话是不是。听阿姨的，东西虽小，也是你的一片心意，他们家还会嫌你啊。商场里的东西，或许人家真的不需要，拿了去，让人家怎么处理？不是让人家为难吗。就算你准备带些礼品去，那就多带这个，又不会太重。”

“阿姨，我……”

“我什么我，这回听阿姨的，就这样了。冲锋，先都跟你说了，这砚台也真的是无主的东西，送到京城去，那里才是这东西的归宿，是不是？”

“谢谢阿姨。”

“又和阿姨说见外的话，快去睡吧。”

过了两天，小厉说刘萍到顺安客运问过了，要带阿曼一起过来。杨冲锋说带人来没有关系，只要她肯过来，让小厉慢慢将顺安客运的事务交给刘萍去管理，对于公司里的人要交代好，现在是公司而不是帮会。小厉表示一定会对下面的人说。小厉知道杨冲锋的意思，让他放心。杨冲锋要小厉私下对这次冲突里维护公司利益的人给予奖励，但要说明是因为维护公司利益才奖励的。

杨冲锋也没有时间去见刘萍，想着等春节后她全部接手顺安客运管理后，再和她见一见，将她的工作和酬劳都一起谈好。阿曼的工作具体怎么安排，就让刘萍去操这心。

离去京城还有些日子，杨冲锋联系李浩，李浩却先去了京城。在电话里说过两天就会回柳江市，等春节前再回京城过年。让杨冲锋先去一两天，随后他就会到京城和杨冲锋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