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工作新貌

（一）

柳芸烟厂里的一些职工转到钢业公司后，烟厂里还有近700人。基本上有两类人：一是45以上的，有两三百人，这部分人在烟厂建厂之初就兢兢业业，到这时身体已经不行，家庭拖累也重。不过，他们落选了只会发发牢骚没有人出头和厂里闹。另一些人是才进厂一两年的，在县里都有亲戚关系。他们也闹不起来，背后县里那些亲戚是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的。

这两个月来，吴德慵书记兼任柳芸烟厂厂长后，初始决议下大力气整治和挽救厂子，后来可能得到什么启示，却一转方向，再也不到柳芸烟厂露面，所有的事都由付副书记来处理。到十月长假过后，柳芸烟厂里职工安置的主基调已经形成：分流一部分，另一部分买断工龄，自主择业。

那帮小青年对买断工龄没有太多的指望，最多也就几千块钱，但老职工们却很在意。特别是对每一年工龄置换多少钱更是千方百计地探听，可他们哪有接触县里领导的能力？只好窝在烟厂里相互打听。烟厂的事吴德慵心里早就定下了档次，可这些事还没有经过常务会讨论，也没有向市里汇报。拖一段时间，也可找到更多的借鉴，到时说服工人接受才踏实。当然，补偿档次的划分细则，是市里提供的，也可说是市里的意思。吴德慵想在这基础上，看能不能在金额上多一点，毕竟这些老职工跟着他拼打过几年，也有一定的感情。

大城市里住房改革已经炒得热了，也有了具体的动作。吴德慵是一个对国内的大形势时刻关注，也能跟上大方向走的人。房地产作为新兴产业，有多少潜质很多人都没有去关注，有些人提到了但总是很悲观，柳泽县的人均收入和职业的疲软，想买房的人不是没有而是没有那个能力。吴德慵却不这样看，大城市里的人收入虽然高，但消费也高啊，之间有差异却也有共性。早在夏天，吴德慵就让秘书收集这方面的资料。

柳芸烟厂厂址，可是一块黄金宝地。位置比较高，在柳水边，离国道较远，离县城距离适中。要是规划成一个小区，那可是绝佳的居住处。吴德慵到过柳江市的一些小区，从地理位置看，烟厂厂址足可跟市里一些小区相比。

这个想法如果成立，将土地卖给开发商，所得资金就可挪一些到工人们的安置费上。吴德慵坐在办公室里，一直在盘算着这件事，可这事一点都不能透露出去。让其他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波，牵涉到多少上上下下的人。此时对国有资产的观念特别重，吴德慵也是通过省里一些人找了些不详实的资料，在柳江市地区要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仅要有勇气和胆识，更要找到强硬而有力的后靠背，有上面的人支持才有可能付之于实践。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可柳芸烟厂所给的压力却很大，对职工们的去向处置最多能拖过春节？吴德慵没有把握。

走这一步却是多么艰难，吴德慵也不知道自己所想的对与错。

柳泽钢业公司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杨冲锋这个副厂长倒是显得轻松，电话遥控销售科，有齐思伟把着销售科，他也不用费多少精力。修建方面，小厉每天都到现场督促，杨冲锋只是每天到工地上走走即可，何况工程也进入正轨，自有它的运行规则。杨冲锋也就能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黄琼洁。

如今工作的重心，就是放在钢业公司的销售渠道的开掘上，而柳江市就是一个核。齐思伟等销售科主要的骨干力量都集中在柳江市外，杨冲锋也时常到柳江市去督阵，具体工作虽不要他操心，可有他出现却能给这个团队带来精神力量。当然，现在杨冲锋去柳江市总是围绕三个目的的，最主要的就是黄琼洁，她时常要到市里去，杨冲锋要陪她；其次就是为工作上的事，这是他到柳江市最好的借口，最后是为生意上的事。他和李浩等人在“白云亭”聚会后，就想在柳泽县办一个高级会所，以“白云亭”为标准的会所。有必要多和马哥交流。

杨冲锋到柳江市了，也不忙着回县里，要先看看销售科的齐思伟他们。这些人要多接触，才会有感情，才能培植出亲信来，不过此时却不忙去见他们。

杨冲锋本想在酒吧里请马哥吃饭表示一点感谢的心意，马哥却说在他的会所里要是让杨冲锋请客，那他还有脸在柳江市里待下去？和马哥喝酒，说着两人的一些过去的经历，相互有更多的了解。两人见面的次数少，这时却和老朋友一般慢慢叙旧，从下午四点钟，一直坐到六点多。会所里本来很清静，就算有客人来，也不会吵嚷，都是有身份的人到哪里都会顾忌。到六点半，梅姐和酒吧的业务经理还在交流经营上的东西，没有过来，梅姐办事讲求效率不想多次跑。过一会，梅姐和酒吧里的业务经理一起出现。马哥问了下两人交流的情况，那位女经理说可能还要一两天时间。

吃过饭，马哥就告辞了，交代经理把会所的情况和相应开办会所需要的资料，都给杨冲锋他们拿来，今后柳泽县那边有什么要帮助的，也要尽力帮助。杨冲锋也没有多说，既然想交这朋友，不是一两件事也不是一两年的事，今后有机会还报回来就是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友情。感情都是建立在需要的基础上，相互的往来就是把需求变为现实，这些都很好理解。马哥这样做除了对杨冲锋个人好感之外，最主要的就是看在李浩这一个大背景人物上。

让梅姐在“白云亭”里，杨冲锋等时间差不多，开着他的桑塔纳到柳江市一中去接张馨。上次国庆长假，张馨和张应戒到外地旅游去了，回来只到家里一天，而那天杨冲锋却忙得没有时间陪她。张馨在柳江市里读书，平时下晚自修后回张应戒的住所。杨冲锋不忙着去见齐思伟他们，先去看看张馨这小美女。柳江市一中是柳江市地区最大的完全中学，车不准进学校前的那条街，街口有挡车石。杨冲锋在张馨她们将要下课时给她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会在校门口处等她。

倒好车杨冲锋将车停到路边，晚自修下课时从一中里出来的学生很多。要从这么多人里找到张馨，不是那么容易，好在杨冲锋上次到过一中送张馨上学，曾经说过要是等她就在那个位置。他站在出校门口30米处，那里的人就少了，也不知道张馨是不是看到自己发给她的短信。要是错过，她回到街口外打车回家。路灯也算明亮，可不知道张馨是什么样的打扮，要在基本相似的而又匆匆忙忙的人群里找到一个人，很不容易。杨冲锋有过这些方面的训练，特殊训练里就有这样的项目，只告诉一点小标志，就必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到目标。找张馨比目标要容易，张馨才出校门她那熟悉的身影就被杨冲锋捕捉到，却见张馨故意躲闪到同学身后，猫着身子往他这边走。

杨冲锋知道张馨想捉弄自己，那就满足她的小小心愿吧。杨冲锋故意将注意力放在面前匆匆忙忙行走的学生群，感觉到张馨已经靠拢过来，心里也有些温馨。有人直扑过来，装着一紧张，张馨立即发出清脆的一串笑声。张馨扑过来后，人就挂在杨冲锋的肩上，屈着两腿。那种亲昵让匆忙行走的人有不少侧目：“冲锋哥哥，今天怎么有空到柳江市来？”

“开心不？”“开心。”张馨说着又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很甜美。“当然开心了，把我吓一跳。还以为你没有收到信息呢。”小美女既然为扑到自己而高兴，就索性让她以为真躲过自己的目光。“冲锋哥哥在哄我，是不是？才不相信能躲过你。”张馨也不傻，知道他的能力，两人在柳泽县的家里说话时，小美女逼着杨冲锋说了不少过去的事。

“走吧。”两人顺着人流走到街口，上了车。张馨上车后将书包抱在身前，晶亮的双眼看着杨冲锋，车里的灯弱，车外的灯有些暗，可不影响两人看着对方。“过得开心吗？”“冲锋哥哥，见到你我就开心。”张馨说着笑了起来，“冲锋哥哥，听妈妈说你有女朋友了，还非常漂亮，是不是？哪天我回家里可要带你女朋友让我看看，好不好？”“好啊，你见了她也会喜欢她的。”杨冲锋问了些张馨学习上的事，知道她的学习很好便要给她买点什么作为奖励。张馨提出到了夏天要和杨冲锋继续到柳水里练习游泳，还要跟杨冲锋学一点搏击技巧，杨冲锋答应下来。

开车慢慢地往前面走，走了两三百米后停下车来，那里有间小吃店。两人下车，杨冲锋问张馨喜欢吃什么，对于吃，张馨没有太多的喜爱，可杨冲锋的一片心意她总会很高心地接受，就点了些牛肉串。

两人吃了后，杨冲锋把张馨送回家。

（二）

杨冲锋停了车给齐思伟打电话，问他现在在哪里？齐思伟下午就接到杨冲锋的电话，说是晚上要看看销售科的工作人员。在柳江市里，钢业公司已经设立办事处。留在柳江市的人员没有多少，一些散布在其他周边小县市里，省城也去了一部分人。

齐思伟是厂里任命的销售科副科长，他在科长谭擎华到来之前就开始工作了，直接向杨冲锋负责。两人的关系虽说是烟厂停工之后才密切起来，但齐思伟机灵也有能力，又有他叔叔齐庭的关系，颇得杨冲锋的重视。钢业公司里杨冲锋负责公司的销售和材料供应，可说是掌握了钢业公司的命脉，也代表着县委书记吴德慵在钢业公司里的影响和利益。杨冲锋不想和厂长刘发旺发生什么冲突，更不想刘发旺干扰到自己的工作。从吴德慵要自己单独给他汇报工作，杨冲锋就看出这不仅是张应戒要吴德慵对自己的关心，实质就是县里领导对钢业公司的前景都看好，都寄予了厚望，想为各人在政治资源上添加一点分量。

齐思伟说他们都在办事处里等着，办事处是租用的一间两室一厅的房间，厅子就是用来办公和接待来客，而两室就是工作人员的卧室。这里不是市中心，到晚间就显得有些清冷，街道的人和车都少。公司在柳江市的办事处人员本来就少，目前主要人员也就是销售科的人，其他方面的工作都还没有开展，人员也就没有派出来。杨冲锋开车到办事处楼下，齐思伟早就在门前等着，他身边还有几个人，在柳江市里的销售科人员全都齐了。停了车，齐思伟快步上来帮杨冲锋打开车门，格外殷勤想是要表现下他与杨冲锋之间的亲密关系，才能更好地掌控柳江市里的人手。杨冲锋下车后在齐思伟肩上亲切地拍了拍，一起走向迎上来的其他工作人员。

“厂长好。”销售科的人迎上来说。

“兄弟们好啊，出门在外，都辛苦了。”杨冲锋说。这些人大多都是有家室的人，到柳江市来虽说离家不远，个多小时就可回到家里与老婆孩子团聚，但总是不方便。销售科里也有不少女职工，在外面打拼就更受苦了。好在女职工大多数是单身，没有受到家庭的拖累。

“厂长，只向你的兄弟问好，那我们呢。”职工里有一个女人笑着说，杨冲锋还没有结婚，她们也不知道杨冲锋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年纪轻轻就是正科级的副厂长，对很多女子来说有强力的吸引力，更何况杨冲锋一表人才。杨冲锋平时在职工面前很少摆谱，又加上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相互之间的隔膜反而小很多，才有人敢跟他说笑。

“姐妹们更好了。”所有的人就哄笑起来。

“颖颖，厂长半夜来安慰我们在外孤单的心，你是不是也要厂长安慰安慰？”一个叫大海的男职工说。先向杨冲锋说话的女子叫颖颖，杨冲锋看过去见她有三分相貌，人也精神。颖颖这时说：“就让厂长安慰你们啊，厂长不会这样偏心的。”女职工有两三个，这时都笑了。男人们也是跟着大笑。

说了几句笑话，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齐思伟也没有制止众人的玩笑，陪在杨冲锋身边不断地介绍说话的人是谁。杨冲锋记人的本事一绝，这也是在部队里训练的科目之一，所有的人只要让他注意到，三两年里都不会忘记。

办事处的房间在三楼，进到客厅里十来个人就显得有些挤。齐思伟先请杨冲锋坐到沙发上。杨冲锋坐下后，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软中华烟来，给男人们散发一圈。大家躬身接在手里，有人就放到鼻子下闻。这些人也不是没见过好烟，公关时身上也要藏一包好烟充门面的。自己舍不得抽，但要给对方敬。杨冲锋的烟那是领导赏的，是领导对下属的关爱，大家珍惜也就是对领导关爱之情的领会。

“先说说工作开展得怎么样吧。”杨冲锋说。齐思伟忙汇报销售科开展的工作。工作上的事，杨冲锋早就从电话里听过齐思伟的汇报，但这时却要听，齐思伟在大家面前说出工作成绩，既让职工们认为得到认可而心理满足，也让杨冲锋更好地表现出对职工的关心。

齐思伟就把这段时间销售科的工作情况简略地说了，把几个突出的人和有绩效的事也当众进行了汇报。杨冲锋听出他工作很细致，心中对齐思伟的好感又增了一分。

颖颖的工作业绩很不错，也大胆，有断决的魄力。杨冲锋听了工作汇报后，说：“兄弟姐妹们，大家在柳江市里打拼，真的很辛苦了。我们虽说有一份工资，也有一点补助，可是我知道，这点补助远不够你们工作中正常的花销。可是，你们能克服眼下的困难，能体谅公司的难处，我在这里代表公司也代表我个人对大家说声感谢，感谢你们为公司做出这样多的努力和奉献。在柳江市里打拼的都是公司里的精英，有你们，公司才有崛起的希望。谢谢你们了。”一阵激烈的掌声响起来，掌声里表达了众人激动的心情，也表达了对杨冲锋的敬意。谁都不怕做事，也都不是喜欢斤斤计较，可自己做了要得到认可，要领导看得见心里才平衡。领导见到自己的努力，就算再多付出一些，心里也是高兴的。

等众人的情绪稍微稳定，杨冲锋说：“齐科长，你的汇报里，颖颖业绩很不错啊。这样吧，你写一份材料，我在这里先表个态，回公司后，我将向厂长和厂党委提议颖颖担任柳江市组的组长。大家有没有意见？”又一阵掌声响起了，把工作做好不仅得到领导的表扬还能及时地得到启用，怎么不让人心情激动？颖颖今天能被提拔，那明天就有可能是你。没有人不想要求进步。

“颖颖，还不谢谢杨厂长？”齐思伟说。“谢谢厂长。”颖颖挤过人群到杨冲锋面前，有些羞意地说感谢。

“颖颖，应该是我对大家说感谢啊，钢业公司能不能在来年春天崛起，就要靠你们的努力。你们做出这么多的成绩，让县里的人更有信心了，厂里也必然能崛起的，我怎么能不感谢大家？至于准备任用颖颖，我在这里再说一句话，今后只要在工作业绩上做出突出成绩，为公司立功的人，都会得到提拔重用。告诉你们一句话，现在厂里才开始，今后一两年三五年发展起来了，要启用的管理人员会更多，说不定下次就是你们中的哪一位了。”杨冲锋说。这话给人的鼓励和吸引力都很强大，不少人就暗地里憋了劲。等大家将自己的话消化，杨冲锋停下几秒钟后才接着说：“只是许诺不讲点实惠也不行，这样吧，我们现在到夜市里去吃夜宵，我请客。思伟，你比我熟悉地方吧，在前面带路。”“好。”大家叫声好，就有人动了起来。颖颖还站在杨冲锋身边，趁大家看向齐思伟，上前半步伸手来扶杨冲锋站起来。杨冲锋察觉后转头看她，颖颖脸热起来手却没有放开。

第二天杨冲锋回到柳泽县，头还有点沉。他先向刘发旺汇报了在柳江市看望销售科工作人员的情况，并将准备提拔颖颖的事也跟刘发旺说了。厂长刘发旺对杨冲锋很满意，对销售科的工作进展很满意，当场就同意任命颖颖为柳江市的组长。

随后，刘发旺和杨冲锋两人到工地去看了看，建厂的速度很让人满意，厂房的主要建设由刘发旺负责。杨冲锋乐得轻闲。刘发旺也乐意这样，突出他厂长的主要地位，并用一些小利益慷慨地送给杨冲锋和张卫栋，让两人全力支持和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