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厂新职

（一）

张应戒马上就要离开柳泽县到市里上班了，走之前他和杨冲锋深入地交谈了一次，他让杨冲锋多看点书，现在国内的经济形式正步入大改革的时期，一定要跟上时代的节奏。杨冲锋知道张应戒现在是彻底把他当成自己人了，时时提醒、步步安排。张应戒提到县里正在筹划建一个新厂，钢业加工的，让他去新厂发展，先锻炼两三年，有了经验，再做打算。

柳泽县县委小会议室里，11个常委都到齐。柳芸烟厂的改革焕发生机的问题已经成为县里目前的首要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县委书记吴德慵和县长李耀强的意见就不统一。

县长李耀强虽说掌管着县里的具体政务，可常务副县长刘跃进是吴德慵的得力心腹，政府这边的事，李耀强也不能完全做主。在柳芸烟厂的问题上，吴德慵想通过引进新的生产线，刺激柳芸烟厂的生产，来提高利润。同时，改革厂里的管理，缩减科室人员，减轻负担，让烟长轻装上阵。李耀强则偏向于和省烟厂并合，哪怕对柳泽县经济有所损失，也要摆脱柳芸烟厂的包袱，在这基础上，开发新的项目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

事与愿违，吴德慵和李耀强两人的愿望都没有实现。柳芸烟厂与省烟草谈判破裂，对方意见差距太大，连市里都不肯答应无偿地把柳芸烟厂的资产就这样送给省厂。吴德慵提议的引进生产线也被搁浅。

今天除了讨论柳芸烟厂之外，再找出一个新的项目支撑柳泽县经济，项目已经考察议定，也取得了市里的肯定。同时省里也通过建立钢厂的议案。

建厂定下来了，厂领导班子也得同时确定下来。吴德慵强调这是柳泽县新的创业项目，它肩负的责任很重。县委县政府必须高度重视。在对钢厂的管理上要探索新的模式：既不脱离县政府的宏观调控，也要遵守经济规律。

对于钢厂领导班子人员的确定，组织部已经拟好材料，就等在会上经全体常委通过。李耀强在事前已经和吴德慵就人员通过气，是谁人的人，大家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没有太涉及对方利益，吴德慵也就表示同意。今天的举手表态也就是走个过场。

会议结束后，组织部就到了烟厂找到杨冲锋谈话。杨冲锋已经知道了，但是程序还得走。

谈话很轻松，杨冲锋也发挥得很好，谈工作时尽量的谦虚，成就都是领导的，思想的进步也是领导教育引导的结果。即使北方遭遇抢劫时他果敢和勇猛的表现，杨冲锋也说是集体的功劳。

在谈话的过程中，廖副厂长也在旁边不停地夸奖杨冲锋。组织部的人对杨冲锋的印象很好。很快任命下来了，杨冲锋将在钢厂里担任副厂长，也就是公司的副经理，负责钢业公司的销售。新厂的销售人员，将烟厂销售的人员分化一部分过去。这些人对钢业没多少了解，可他们精通销售。

柳泽钢业有限公司的厂址已经选定，具体地址是在县城下游三公里处，新厂相关的技术团队也组建完成，只等着厂房建好后，相应的生产线就可建成投产，具体的业务杨冲锋现在还不知道。新组建的柳泽钢业有限公司主要领导三人，厂长刘发旺，46岁，从平江镇镇委书记位置上调任的，抓过经济。厂长级别定为副处级，刘发旺成为厂长后升了半步。副厂长级别为正科级，下面科室为副科级。这也是县里对新厂的重视。杨冲锋已经是正科，调任副厂长级别不动，可手中有了权力。另一个副厂长是从县委办里调过来的，原先是副科到钢业公司后上升半步变成正科。

杨冲锋听到自己的职务任命，心里多少有些担心，自己在很多方面经验还太少，如果遇到什么问题扛得住吗？

之后，组织部和付副书记一起，让杨冲锋选一些人到钢厂任职。杨冲锋知道，选人时由付副书记具体选，自己不过背一个名。不过，杨冲锋真的很想带几个人过去，算是在人手上打些基础。

（二）

杨冲锋首先想到的是肖成俊和齐思伟，肖成俊自不用说，那是自己的铁杆战友，况且他是保卫科副科长，副科级待遇已上报，到钢厂去当保卫科科长也合适。只是不知道这个位置自己能否给他争取过来，而齐思伟经过上次喝酒谈心，他也对自己是服气的，况且他背后还有齐庭，无论是从人还是势上，对自己以后的发展都会有利。

杨冲锋来到保卫科找肖成俊商议这些事。“忙什么呢，看你这样认真。”杨冲锋进来就见肖成俊正在认真地写着什么。肖成俊正在排保卫科的执勤名单。烟厂虽说不开工，保卫科却必须天天执勤，确保厂里的安全。

“成俊，你有没有听说县里新成立一个厂？叫柳泽钢业有限公司的。”“听说过，怎么你要到那边去？”

“是啊。今天厂领导找我，就是要让我到那边去，任副厂长，负责销售工作。”“副厂长？真太好了。”肖成俊高兴地拍杨冲锋的肩膀。“一大堆事，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成俊，想不想到新厂去？要是想，我向上面反映让你去当保卫科科长，也是副科级。”

肖成俊稍一沉吟说：“好啊，烟厂虽说大，哪天才开工谁都说不清，到那边去做也是一个好的选择。就怕去不了啊。”“是啊，我也不知道县里是不是已经安排了人选，厂长是不是已经物色了人，只能去建议。我是想你过去，我们在一起工作会顺手些。我们尽力争取，你要有心理准备。”“好。我知道现在做什么都难，要不要跑一跑？”“那也不必，总要等有些眉目了再看吧。”杨冲锋想了想后，又说：“成俊，你明天找副书记说说自己的想法，他很看好你啊，或许说句话会有用。”

杨冲锋和肖成俊谈了会儿，看着也快到下班时间了。他决定先回家顺便打听黄琼洁的家庭情况，也好做到知己知彼。不过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安贞阿姨也不是特别清楚。

安贞只知道黄琼洁到宣传部工作是省里有人说了话，市里专程安排的。是市里组织部副部长亲自送来的。市组织部副部长哪会轻易送人，他都是送各县的主要领导上任的，安贞估计她家与省里有关系吧。安贞也曾为杨冲锋的事向张应戒打听过，但张应戒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不让安贞多事。

杨冲锋听过安贞讲的前因后果，也知道安贞确实不知道，看来还得黄琼洁亲自告诉自己啊！

杨冲锋前思后想后决定先把黄琼洁家的事情停下来，暂时先放一放，还是先把钢厂的人员事情定一下。于是他约齐思伟到鸿丰酒楼谈一谈。齐思伟比杨冲锋早到。两人各吸了一支烟，齐思伟殷勤地给杨冲锋点火，杨冲锋说：“思伟，厂里又有变动，你知道了吧。”

“科长，我听说了。恭喜科长又高升了，我敬科长一杯。”齐思伟显然已经知道杨冲锋的任命了。“你消息很灵通啊，我都是上午县组织部找我谈话才知道的。”杨冲锋略带欣赏地说。“科长，我不是刻意打听领导的动向，只是听说厂里要有大变动，怕又有什么新的政策。”“有什么想法？”齐思伟既然打听到厂里的消息，自然也知道会从厂里调一批人到新建的钢业公司去。

“能有什么想法？我想跟科长你去，跟着老领导办事心里踏实，可我怕没有机会。再麻烦科长你怎么好意思？”上次齐思伟让他叔叔出面，请杨冲锋手下留情，保证齐思伟能继续留在烟厂销售科里上班而不被分流走，杨冲锋答应后，也做到了。可烟厂里的分流呼声一下子又没有了，也不知道县里会怎么样来处置，却又新建一个钢业公司。新建的厂，说不定会比柳芸烟厂还牛气。

“真想来？”“想，就怕让科长为难啊。”“那好，销售科里要调一部分人去钢业公司，你想去给你写上就成了，没有什么麻烦的。”“太谢谢科长了，我一定会好好干。”“思伟，对于你我信得过。我有个想法，你自己斟酌吧。”就把他准备将齐思伟推荐到钢业公司去当科长的事说出来。“科长，这、这能成吗？”齐思伟听到杨冲锋的话后，说话都不利索起来，全身都有些颤抖。钢业公司的销售科科长啊，那可是副科级，而且是公司的最重要的科室。齐思伟不是没有想过，他只想能跟着杨冲锋到钢业公司去就很不错了。杨冲锋的话又燃起他的斗志。“那可是副科级啊。”齐思伟想了一会儿又说出一句来。

“思伟，我也不知道县里定没定销售科科长一职。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我会把我的提议向县领导汇报，至于结果我可没有那么大能力了。不过，就算科长争取不到，副科长总是由你来担任，我看好你啊。”

齐思伟这时打心眼里感激佩服杨冲锋。

“思伟，最理想的还是要争取拿到科长一职，你也做些准备，万一说成了领导找你谈话，可要有些自己的思路才能让领导把这样重要的担子交给你来担，是不是？”

“对对对，科长请您放心。”齐思伟对杨冲锋说话改成了敬语。

两人又喝了一阵，就分手各自回家。齐思伟是个聪明人，他也略微猜到杨冲锋可能会让自己先找叔叔运作，然后，他推波助澜，这样既领了杨冲锋的情，还让自己得了一个副科级待遇。

（三）

第二天上午杨冲锋见了付副书记，把一些人员调配的事向他先做了汇报。肖成俊和齐思伟两人的安排也特别地提出来，对肖成俊，副书记没有什么异议，可对齐思伟没什么好印象。两人又把厂里要调走的人一一核对了一遍，杨冲锋对这一百多人也就有了大体印象。

柳泽钢业有限公司的厂长是谁，杨冲锋只听付副书记说到一个名字：刘发旺。他是从平江镇书记调任过来的，由正科级提升为副处级。对经济有一点认识，平江镇里有些加工厂，就是在他的支持下办起来的。像柳条编筐加工厂，收益不小，还有石灰厂等等，在柳泽县境内也算抓经济的内行了。另一个从县委办调任的副厂长名叫张卫栋，三十几岁，是县委里的笔杆子，写过几篇经济方面的文章。

付副书记说，中午县里由常务副县长刘跃进牵头，县委办主任赵晓勤一起，将钢业公司的几个领导召集在一起碰面，吃个饭，要把新厂的工作尽快开展起来。

听了付副书记的话，杨冲锋心里一震，要见厂长和县里的主要领导，自己倒是要有所准备。在人事上让付副书记汇报，自己对工作上的事总得有个粗略规划。好在自己提前对销售科外派人员资料有了研究，理出了头绪，能说出两三套方案来。

中午，杨冲锋和付副书记一起来到政府招待处。两人来时副县长刘跃进和县委办主任赵晓勤都还没有到。包厢里有两个人，杨冲锋还没看清楚两人长得什么样就听到：“是付书记，杨厂长吧。”其中一高瘦的人道。

杨冲锋也知道两人是刘发旺和张卫栋，一个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是自己平级的搭档。这里，自己年纪最小当然得谦虚点，没有等刘发旺走动，就上前伸手和他相握：“您是厂长吧，虽然以前没有照过面，我一看气度就猜到了。刘厂长，我是杨冲锋，从今天起就是您手下的一个兵，您可要多指导多批评。”

“我是刘发旺，杨厂长，说到工作是我们的缘分，走到一起，今后一起拼打吧。办工厂对我这个农民出身的人来说，就像水鸭子要抱鸡儿，很不对劲。工作上杨厂长是专家，今后要仰仗杨厂长和张厂长了。”

“刘厂长一见面就打埋伏，在柳泽县哪个乡镇经济工作最突出？还不就是刘书记的平江镇。”杨冲锋呵呵地笑，刘发旺对他的业绩很自豪，此时被杨冲锋提起也开心地笑起来，“那是运气，运气，做不得准的。杨厂长，这位也是我们的专家，张卫栋张厂长。”

杨冲锋便走一步，靠近张卫栋伸手去和他相握：“张厂长，两年前就听过张厂长的大名，柳泽县第一支笔啊，在经济理论宏观上，那是真正的专家级人物了，今后张厂长可不能藏私。我向张厂长请教时，要是藏私我会向刘厂长汇报的，话我可说在前面，到时不能说我打小报告。”

“杨厂长年轻有为，你的事迹在全县都已传开，值得我们学习啊！钢业公司主要倚重厂长和杨厂长了，我只希望尽快能跟你们学习些实践经验，两位厂长要多关心我。”张卫栋见杨冲锋姿态放得低，他也故意说得谦虚些。

“好了，今后我们就是钢业公司的铁三角，都不要客套了。付书记，请坐、快请坐。大家都坐。”刘发旺很快进入角色，发挥出厂长的领导作用。三个人县里已经给他们进行了分工，刘发旺是厂长统管全盘，把握厂里的大方向，主要负责人事、处理各种关系；杨冲锋负责产品销售，打开市场销路和原料采购等等；张卫栋副厂长则负责生产管理等日常工作。

建厂之初，张卫栋的工作就是协调刘发旺进行厂房建设，杨冲锋则要开始原料采购和销售网络的构建，这些工作，付副书记都已经跟杨冲锋说过。

几个人坐下后，刘发旺厂长给每人发了一支烟，抽着烟，聊天聊着也就熟悉起来，彼此之间在见面之前都对对方有些大致的了解，这时说着就熟络了。

县里领导还算来得快，大概是第一次把钢业公司的领导集中，要给他们一个县里重视的印象，也给一个工作中不能拖沓的印象，副县长和县委办主任一起出现。包厢里的人都热情地站起来迎接，今后钢业公司的经营、管理和厂领导今后的去向都要县里主要领导把控着，他们哪敢有半分怠慢？

刘跃进和赵晓勤两人也没有摆出领导的派头，今天召集几个人的目的明确，意思要开展工作了，要给三个人相互熟悉的环境，要对新厂提出县里的要求，同时，也要鼓励三个人，激发工作的积极性和对新厂的信心。

刘跃进先强调了县组建了钢业公司的战略意图，和公司存在的基础以及县里对钢业公司的重视程度，再对三人提出了要求，对钢业公司的发展也提出了战略规划，要求三个人一定要克服困难实现县里制订的目标。也把县里的政策给三人讲清楚了，让他们知道县里的决心和钢业公司的优势。

赵晓勤在刘跃进说过后，代表县委书记吴德慵讲了几句，提出了几点要求。

开饭了，副县长和县委办主任两人端着酒杯来敬他们三个人，让刘发旺、杨冲锋和张卫栋真实地感受到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刘发旺拿着酒杯，代表钢业公司向县里做出保证，立下军令状，一定要如期实现县里的战略目标，要是不能完成，自己就引咎辞职。

饭局上，两位县领导就显得平易近人了，酒控制着，更多的是说钢业公司的建厂和今后的营运，两位领导也提出了很多可行的意见。饭局进行到尾声却来了高潮，县委书记吴德慵亲自过来，让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

吴德慵给刘发旺等三人一起敬了杯酒，大大地鼓励了一番。钢业公司的三个领导和县里的领导，更清醒地认识到钢业公司在县里的重要地位，实在是只许胜不许败的局面了。

下午，在常务副县长刘跃进的主持下刘发旺、杨冲锋、张卫栋等人一起先商定钢业公司的管理人员构架。烟厂付副书记先将烟厂抽调的人做了汇报，把肖成俊定为钢业公司的保卫科科长，齐思伟提议为销售科科长，其他的人员也都做了安排。

刘跃进对管理主要成员的安排，没有在当场表态，而是先问刘发旺有什么看法。刘发旺先说自己对销售方面没有太多的了解，杨厂长是这方面的专家，由他确定更符合实际要求。

刘跃进也没有再征求杨冲锋的意见，对齐思伟的任职不置可否。对新厂的建设规划，跟三个人进行了交流。杨冲锋估计销售科科长一职肯定有人盯上了，只是不知道是县里还是刘发旺自己，有可能是刘发旺想把信得过的人放在销售科科长位置上，才能更好地控制钢业公司的核心。因为钢业公司的销售科成员，都是烟厂销售科的人员，一直跟着杨冲锋混的，刘发旺哪会放心得下？

说了大体情况后，常务副县长刘跃进带着几个人到钢业公司的厂址去看看，力争在两三个月就建成投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