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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迟来的橄榄枝

第二十章 迟来的橄榄枝

书名:八愔作者名:玲玲本章字数:3328更新时间:2023-12-27 17:07:48

八愔不知自己是怎么走进教室的。她一直低着头,眼睛只盯在自己的书页上。她感觉所有的同学都在注视着自己,她以为课堂里所有的喁喁之声都是在议论自己。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八愔感觉此刻的铃声格外悦耳。一阵桌椅板凳叫嚣后的寂静,她觉得教室应该空了,便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而一抬头,她的眼眸便与远处的马可撞了个正着。八愔很想躲开,但已经被锁在了那里——无处可逃。马可看着她,一种茫然的神态。她感觉马可眼里较以前少了些什么,是那种爱意,取而代之的好像只有“冰冷”两字。

“你什么意思,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八愔忽然愤怒:“你以为你是谁,别自鸣得意!”说完她便拂袖而去。至此,八愔似乎已经放下了马可,轻松踏上实习之路。

然而,事实上是八愔自己戴上了有色眼镜,是她的自卑蒙蔽了她的双眼。此刻的马可并未嫌弃她,反而是怜爱在心底。他很想关心她,他想给予她重新站起来的勇气。可是八愔没有给他机会。

其实八愔的内心是痛苦的。她原本是想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里,将一簇完整无缺的花朵交付给自己最心爱的人。然而,如今这花朵却已然不完整。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值得他人爱,更没有理由再去奢望什么,她悄然选择了放弃。

然而毕业后的第二年,八愔接到了马可那支迟到的橄榄枝。

初春的天气泛着姑娘撒娇的气韵。八愔因公差,去了省城。然而,她偏偏遇见了她最不想遇见的人——马可。

“八愔——”人群中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谁在喊我?”她思忖,便转过身去。

“啊——”她几乎尖叫出声:“那不是马可又是谁?”她蓦然一惊。她擎起一张脸,泛着贪婪的眸子向他望去——是呃,就是这个男人,开启了她的春梦;还是这个男人,令她魂飞魄散、甚至死去活来。

她看着他……发现他的脸上多了些许东西——是阴翳,是雾霾?她说不清楚。她只是觉得,那个曾经令她销魂的眸子,已然褪去了波澜;那个眼眸里溢出的爱渍,也已所剩无几。好像那些东西从来未曾在这张脸上呈现过一样,那么波澜不惊。不过,有那么一瞬,她还是差点扑上去。然而仅仅一瞬,她便迟疑了。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已不再有魔力——在她眼里变得无足轻重。

她不记得他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只朦胧记得“六公园,第××张椅子”。

三月的夜晚,风有点涩,然而她的心却是暖暖的。她看着湖岸绚烂的灯光倒映在湖面上……影影绰绰,仿佛映出无数盏红灯笼。映照在岸边踏春情侣的身上,又仿佛为他们披上了红影衣。

她步过一张张暧昧的人椅,去往与马可约定的六公园第十五张椅子。

远远地,她好像看到了他。那里有些暗,但再暗也逃不出她的眼睛。

“马可——”是自己在喊他吗?她不自信。

“你……终于肯见我了?”是马可说的?她不确定。

她见马可迈着急促的步子向她走来。他一把拉住自己的手,她想抽回,可是,他已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

“这次我不会再松手!”

“我……”

她好像在颤抖,马可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她感觉自己的肩膀一抽,哭了起来……

马可将她拥进怀里。她感觉自己的哭声带着嗲嗔和委屈,以及所有的哀怨。

她把头埋进他的胸口。他轻轻地抚摸她的发丝。他像哄孩子一般:“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在他的搀扶下,缓缓步向湖边那张椅子。她见他拿出随身带的一张纸铺在椅子上,并将她摁坐在自己的身旁。

此时,她见月亮挂在空中,月光洒落在湖面上……霎时,湖水波光粼粼。

借着月光,他用手托起愔的面庞,拨开飘在额前的碎发、掖至耳后。他用手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痕,说,“都怪我,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早该这样!”

其实八愔失约了。以上这些,只是她的绮想,绮想而已!

不过七年后,马可还真去了八愔的家乡。记得他俩相约在影院的一隅,身是那么的近,心是那样的静,仿佛能听到双方的心跳,然而终究相对无语——机会只给那些主动的人。

“八愔,你还爱我吗?”

八愔惊诧,因为这么多年,虽说她心中一直有他,但毕竟都是暗恋,双方从未正面挑明。不过爱是敏感的,平常看似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足以证明对方心中有你!

发颤的声音带着觊觎。八愔想:“这样的勇敢如果换作从前,那该有多好啊!”可是,日子里从来没有“如果”。

八愔惊愕马可能问出如此这般对他来说屈尊的话语。她感觉此时此刻他一定涨红了脸,且红得发紫。

八愔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那时她是爱他的。然而那样的爱,仿若单相思,是心力交瘁的爱,终究太辛苦——再强大的心脏也会随失望而衰竭。何况当时他们双方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

也许是时代的桎梏束缚着他们,他们像小学生一样,毕恭毕敬地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守着规矩,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昏暗的影院里寂静得能让八愔听到马可屏气的呼吸声,听得叫她心碎。良久,银幕的闪烁才提醒了八愔现在身处何处。她很不忍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那是带着锥心疼痛的字句:“我……曾经爱过!”

霎时,马可的脸从绛紫色转为灰暗——八愔感觉。

郭明事件后,八愔彻底蔫了,好像傲雪的寒梅被暴风雪打落一地花瓣。应该说,这个挫折直接影响,甚至可以说操纵了她之后的命运。从此,她的生活似乎被这个创伤劫持了:谈爱色变。她一直活在羞辱的桎梏里,就像孙悟空被唐僧念了紧箍咒一样。悟空有唐僧给他解咒,然而谁能为八愔解这个咒呢?也许解咒的人只能是她自己。

药学系的阳飞是八愔的老乡,不过他生活在乡下。阳飞单相思了八愔很久。那天他在宿舍煮了一锅汤面,欲迎接他心目中的佳人。

“八愔——!”他拦住了她的去路。

“阳飞,你怎么在这?”

“专门等你。”

“等我干吗?”

“我给你煮了你喜欢吃的面。”

“是嘛!”

八愔一愣,因为在别的老乡口中得知,他是个很吝啬的人。

“他今天是怎么了?”八愔想。

八愔见阳飞从门背后双兜桌上拎过一只热水壶,打开瓶塞,往洗脸盆里倒热水,片刻又拧开一瓶花露水的瓶盖,往脸盆里洒了几滴花露水,然后跟八愔说:“来,洗洗手!”阳飞的这个举动让八愔想起了大哥,此刻她多么想念大哥。八愔想,如果大哥在身边,她决不会受到那样的耻辱。大哥也是这样——水盆里漂浮着一条雪白的毛巾——他打开花露水瓶盖——往盆里洒上两滴:“八愔,过来……洗洗手!”

八愔顺着阳飞的意思洗了手,并从他手里接过一块很白的毛巾,揩了揩手。

八愔看着阳飞掀开了炖在电炉上钢筋锅的锅盖,瞬时,一股香味随蒸汽袅袅,在整个宿舍的空气中炫耀。这让八愔马上想起了大哥的米粉干——水开了,大哥放入一捆裹着两根稻草绳的米粉干,待米粉干浸入沸水瞬即变得柔软后,用筷子搛出那两根泛了黄的稻草,再倒入一碗从食堂买回来的回锅肉——只两分钟,汤米粉便出锅了。

阳飞拎过钢筋锅至桌边,再往一只镶着蓝边的陶瓷碗里倒出漂着几片回锅肉的面条。那陶瓷碗边印着“七×届药12号”字样。

“哇,真香!”

“快吃——!”

阳飞边说边从桌子底下拖曳出一张凳子让八愔坐下,然后将自己手上的筷子递给她。八愔接过筷子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阳飞则坐到桌对面,两只手托着下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津津有味地看着八愔吃——好像比他自己吃着还要有味道一样。

阳飞是个很普通的人,他站起来或许还不如八愔个子高。一张小方脸,五官几乎没有特征,因此很难让人记住他的长相。如果说非要让八愔记住的话,那也就是他那条短一截的舌头了。

不过,正当八愔坐在桌边喜滋滋的吃面时,阳飞忽然起身步去床边,他一把掀起一条被褥,嘴里喊道:“八愔——!”

八愔被他的喊声吓了一跳,刚刚吃进嘴里的一口面,迅速滑落到碗里。她应声问道:“怎么了?”

“你看!”

“看什么?”八愔一时懵懂。不过她似乎看到了什么:那被褥上的斑渍,不是精渍又是什么?

然而她还是装着什么也没看见,故作姿态地问:“看什么呀?”

“你真的不懂吗?”

八愔见此时的阳飞好像变了个人:平淡的面孔变得狰狞;纯净的眼眸变得猥琐。

八愔看着他,有些毛骨悚然。她不知阳飞为何做出这样的举动。她想:“也许,也许阳飞已将自己列为女朋友?因为作为吝啬鬼,吃他一碗面,就如同吃了他身上的一块肉一样,令他心痛不已。也就是说,既然你吃了面,就应该承认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了。”

八愔越想越害怕,她真的没想到:一个眼中笃信的老乡,竟然如此变态。她感觉自己简直像个冤大头,冤得好似哑巴吃了黄连!

她悄悄地站起身,她想说些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那时的八愔已经像只惊弓之鸟,所有有关男女之事,她都不敢触碰。

她放下筷子,迅速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