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一个女人,看起来就像你"
"她很漂亮吗"。
"我不知道"。
"你会不会因为我而多看她一眼?"。
"没有"。”
这样的回答我已司空见惯,并未停下手中的活计,只是冲他淡然一笑,道:“料到你会那么说。”
瞬间的沉默,我们看着对方微笑。记得很久以前,每次相遇,一定要停止说话。沉默避免直接的目光接触。原因不明。也许这就是我们特有的感知手段。
贞观十三年 长安
作为一名番邦女子,来到大唐的长安找到安身立命之处已实属不易,我看着窗外或浓或浅的云,心思也飘忽不定,想到来到长安已有多日,日子不好不坏,在制陶作坊里工作,每天的工作就是为市民商贾,达官贵族送货,虽然来回奔波,总算衣食无忧,但千篇一律的生活总是令人厌烦,想改变什么却不知从何改变。正神游中,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墨儿,新烧的瓷器还得麻烦你给张老爷送去”
“知道了……”我笑应着,斜睨了这个满头珠翠,名唤若依的老板娘。
出了门来,天已不似刚才那般阴沉,渐渐的清亮起来,风还有些凉气,但吹在脸上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街上的人并不多,贩夫走卒,都行色匆匆,但又怡然自乐,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边走边玩耽误了许久,黄昏时才到张府,管家知道我来了,很客气的让一个年老的妇人令我去前厅,端茶落座后,她摩挲着器物,仔细检查着每一处,趁这间隙,我开始端详起这间屋子,虽古色雅致,却也并无特别之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那雕花檀木的六曲屏风引起我的注意,上绘各种花鸟,周边还镶嵌着白玉,屏面上的杂乱和白玉的静雅形成鲜明对比,似乎有某种暗示,但又说不上来,正在这当口,门外一阵嘈杂,只听妇人道:“娘子稍候,怕是我家老爷回来了,我得先去伺候”。
“您忙。”我漫不经心的应着,却忽然发现一个人影已从廊边穿过,她现在出去 ,肯定要撞到了,不及制止,已然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您没事吧,下次不要这么慌张了”,淡淡的,不辨喜怒,但听声音,似乎已过而立之年。
“老妪昏花,请老爷见谅”妇人显然受了一点惊吓,语气有些诚恐。我望着门外站定的那个人影,心想这张府的主人也是胸有丘壑之人,这时吹起了一阵风,门却开了,我暗叫不妙,幸好几乎在同时,那位张老爷已经抬起脚步,我摸索着到了门口,不料忽然闻到丝丝香气,但不是脂粉之香,夹杂着一股凌冽之气,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这才发现和张老爷一起消失在回廊中的,还有一个身影,天色很暗,加上屋里没有点灯,只看得清轮廓,高大清瘦,只是那么一撇,我并未在意,但看妇人脸上的神情却极为复杂,场面有些尴尬,我借口离开,妇人也未挽留,只是命人送我,被我谢绝,盘算着正好借机偷懒,去“御杯楼”大快朵颐一番。
“焖白鳝、焖黄鳝、豆豉鲇鱼、锅烧鲤鱼、软炸鸡、,烩银丝儿、烩散丹、熘白杂碎、三鲜鱼翅、栗子鸡、杏仁儿茶、糖蒸八宝饭,…”我望着菜单上密密麻麻的字,不禁一阵唏嘘,摸摸口袋中那几个丁零作响的铜钱,看来我又得故技重施,钓一条大鱼了,只是不知道今天谁是那个倒霉鬼,话虽如此,可下一秒,我的眼睛却直了,一位美男正翩然而至,年纪大约有十七八岁,头戴远游冠,身着一件白色长袍,眉目含笑,眼神炯炯,让人顿觉一阵暖意,虽然心中不舍,可无奈饥饿难挨,下定决心,就他了!
“哎呀,二哥,好久不见。”我走上前去,装作很热情的样子“攀谈”着。
“娘子,我们认识?”他显然被我问懵了,露出惊讶之色。
“怎么,二哥,我们虽然多年不见,你总不会连我也不认识了吧?”我一脸无辜。
“对了,二哥,我们兄妹重逢,是不是该庆祝一下?这顿就由小妹做东如何?”我趁他没反应过来,忙拉着他到桌边坐下。
“好,既然表妹盛意,在下也就不客气了。”他望着我,笑言。一瞬间,我竟有一种感觉,好似他曾在生命中出现过,彼时心中如巨浪击石,翻滚着,直至被他一个随从打断:
“公子,这,这…”。
“没事,你也坐吧。”边说边一撩袍子坐下了。
“小二,清蒸鲈鱼,海米珍珠,松仁玉米,太湖莼菜…,酒嘛,就要剑南春吧。”
“吃呀,不用客气。”我是饿坏了,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招呼了一声就开始吃了起来,心想反正不用我花钱,不吃白不吃,而他们大概见我吃的那么香,也忍不住都动了筷子,三人坐定,一时无话。只有筷子撞击盘子的声音嘻嘻作响,很快桌子上就一片狼藉了。
“二哥,小妹敬你一杯,略尽地主之谊。只是我不胜酒力,还请二哥见谅。”我拿起酒,稍微抿了一口,只觉从嗓子开始都好像被一把火点燃了,这酒够劲,脸也不禁泛红,我看向他,他微微笑着,拿过杯子一仰而尽:“看来小妹是真的不行,那我就先干为敬了。”
酒足饭饱之后,我“正气凌然”道: “二哥,你别管了,小妹我结账。”
“我…,我不行了。”可没走几步,便洋装醉酒倒在了桌子上。
“公子,她…”
“看看再说。”我听到他们的谈话,心里憋住一阵笑。
过了一会,听到那个小厮好像下楼去了,我只能继续装醉,见我不醒,美男似乎也坐不住了,朝我耳语了一阵:
“这位娘子,账我已经结了。今天没有尽兴,真是遗憾,我又要了几瓶好酒,一会就送来,算是致歉吧,请慢慢享用,先失陪了”
听见他已经下楼,我马上起来准备开溜,没想到自己却落入他的“陷阱”中:“娘子,公子说你不胜酒力,他们先回去,账一会算,你自然会给我。”正巧店小二过来马上给我当头一棒。
“什么?”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如此,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下楼,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哈哈,哈哈…”刚到楼下,就看见美男笑的直不起腰来,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公子,你,你后面…”他的随从发现了我:“啊?怎么是你?”他并未吃惊,相反,脸上全是戏谑的表情。
“你以为是谁呢?二哥!”我仍是气愤,二哥两个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给我钱。”我不甘示弱。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他瞪了我一眼,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
完了,我心想,看他仪表堂堂,以为是个有钱人,没想到和我一样穷,不仅识破了我的想法,反被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哎,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想到这里,我竟然鼻子一酸,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三十六计,只剩下哭这一计了,姑且试试吧。
“娘子,没想到你还会哭啊”他啼笑皆非。
“哼……”我抬头望了他一眼,愤愤不平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他抬腿就走。
“别……,干嘛这么急。”我立刻起身,拉住了他的去路。
他见我如此,竟然揽腰将我抱了起来,我大惊失色,更不明就里,大喊着“你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你看看。”他努努了嘴,示意我看前方,但并无轻浮之色,这才发现,他的随从不见了,肯定是结账去了,我终于舒了口气。
“放我下来。”吃人嘴短,我明显没了底气。
“这就算饭钱了,不用还了。”他戏谑的说。
“希望不要再见。”我本不是大唐人,对他刚才的举动其实并不介意,见他如此说,竟然有些好笑,所以不想让他得逞。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好听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戌时 长安兴宁坊
“若依姐,我回来了,耽误些时辰,你不会怪我吧“我笑着,冲老板娘做了个鬼脸。若依既是我的老板娘,又是我的姐姐,自从她和老板把我”捡回来“我们就生活在一起,情同手足,平时也不避讳什么。
“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天要忙。”她并未像往常一样做出回应,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低头忙手中的活计。
我明显感到气氛不对,见老板的神情也是如此,不过虽然有点奇怪,我仍是没有在意,只是白天的事情,却让我万分疑惑。那个翩翩公子我并未见过,却为何觉得似曾谋面,看穿衣打扮更不像一般人。张府的事情更加玄妙了,尤其是那屏风,那人影,也许有什么联系。我不敢多想。可是更让我不解的是,我忽然有种感觉,今天发生的事会让我在大唐有新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