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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坠茵落溷

第十九章 坠茵落溷

书名:江湖第一千金作者名:梵恩本章字数:3150更新时间:2023-12-27 17:06:48

纨素依然微笑着,手却是不住地摆动,急急开口否认道:“朱公子切莫误会,切莫误会!我哪里是推脱。朱公子有所不知,我与我双亲来这莲池县探亲,我是提前到的,但是双亲因有事在大寅的家中耽搁了些时日,前些日子才到。”

朱人则面色好了些,似恍然大悟般:“哦,原来如此。差一点误会胡题姑娘了。这么说来,胡题姑娘探了亲便是要回去了?那以后相见的日子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去了,今日定要留胡题姑娘好好叙一叙。”岑纨素正欲开口,朱人则启唇道:“诶!还请胡题姑娘莫要再推脱了!”

岑纨素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执意拒绝,倒是有些开不了口。刚刚还在想这朱人则怕是转了性了,这会便瞧见原来还是这般无礼。

都不带思虑的,纨素笑得更加水盈盈的,“朱公子说笑,我哪里是要推辞。正巧最近学习,看见书中说...说历史上范缜曾与南齐学者王琰就因果论辩论了好长时间,正想与你说道说道。”

岑纨素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只当是闭眼胡诌。朱人则也顺势搭腔,与纨素一同上了三楼。

“不知胡题一介姑娘家竟对这些也感兴趣?真是没看出来。”

“朱公子莫打趣我了。你知我是大寅县人,该是知道大寅之人多信命理,大街上什么不多,算命先生却是不计其数。”

朱人则笑了笑,微微颔首,随后又问道:“那想来胡题姑娘该是信这些的。”

岑纨素扫了一眼房间内竟然没有见到他的侍童,听他这么问,状似认真地想了片刻才道:“也不尽然。王琰是信佛之人,佛学里有一些言论我是还信的,比如行善积德、因果循环。公子以为呢?”

朱人则挑挑眉,无视她话里的深意,答曰:“我的回答怕是要捡姑娘现成的了,也不尽然。正所谓:世事无绝对。但从意义上来说的话该是属于范缜派的,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坠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溷之侧。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我是不信什么因果报应,世事皆是偶然而已。”

岑纨素点点头,敷衍着搭腔:“说到底,都是各自观念,没有什么是非对错。”本想就此结束这场谈话,早早归了家,却不想朱人则又开了口。

“虽说我是范缜派的,倒是不喜他的为人处事。刚才那话他竟然大喇喇的对着当时的竟陵王说。这等不识时务,果然晚年落得凄惨。”

纨素不知还有这典故,只能频频颔首表示赞同。复又听见他神神秘秘道:“胡题姑娘可知近日江湖上的事?”

“略知一二。怎么?”

“你可知前些日子那无间派掌门之女被掳一事?”

岑纨素一惊,心脏突突的跳着,片刻后稳了稳呼吸,扯着嘴角道:“那是自然。说是调遣了大半弟子黑灯瞎火的找,一夜之间都传遍了,怕是不问世事的闺阁女子恐怕也听说了。”顿了顿,挑着眉,小心翼翼地问道:“看来朱公子知道内情?”

朱人则的双眸闪着诡异的光,他右手撑在桌上,来回的抚着下巴的胡茬,“江湖上传言那背后之人是无间派内之人!”

“怎会?!”岑纨素未加思考便脱口而出,末了,察觉到朱人则诧异的目光,只好沉了沉身子,轻道:“听闻无间派内一向和谐共处,未听说哪门哪派不睦啊?”

“我可是听说那贼人在岑府来无影去无踪,你想想,无间派内几乎全是武林高手,何人敢擅闯?若不是无间派内之人还能有谁?”

岑纨素微微蹙眉,眼珠子沉了沉,思绪万千,又听见朱人则继续说:“而且还听说那贼人格外狡猾,企图将过错嫁祸给玄朔一门。”

“朱公子此话当真?”岑纨素虽对朱人则深不可测早已心知肚明,想来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但是心下对这话还是信了一半去。

“自然当不得真。虽说江湖都在这么传,但总归是道听途说罢了。”

既然都在传,必然不是空穴来风。江湖那么大,哪里是密不透风的。

“要我说啊,那无间派的千金就应该乖乖儿地把无间诀交出来,方是识时务的。你想,掌门终将百年,至今也未定后继之人,她一个弱女子岂能护得了无间派周全?若是早知道会经历一路腥风血雨甚至有丧命的可能,不如早早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胡题姑娘,你说还是不是?”

岑纨素的悲伤转瞬即逝,扯着唇角,“朱公子说的极是。”

岑纨素双眸微垂,哪里听不出朱人则话里的意思。是想劝她自觉交出无间诀,否则刀剑无眼,还不知会落得个什么样的死法。

见岑纨素出了门,从房梁深处突然降落一人。

朱人则未曾回头便冷冷地开口:“此事是因为对你我皆有益,我才愿意当这一回信使。虽说你我同门,夺取秘诀皆是为了楼主,但到底还是要各凭本事!”

“自然。”冉瑶淡淡的勾勾唇,也不愿与他示好。她心底是清楚的,他这个师兄一心想在楼主面前建功。说什么各凭本事的话,也不过是要打消冉瑶欲图拉拢的心思。

朱人则哪里知道,他这个师妹从无拉拢他之心。心理怕是比他还想独自拿到无间诀。

岑纨素走出捭阖堂时,夜色已然更为浓重了几分。她拢了拢袖,双手在宽大的衣袖里纠缠。朱人则的话在她的心里游荡,久久不愿散去。是啊,按派内规定,掌门人须武功十层以上,且为岑家男儿。她虽然是岑家血脉,却是身无一技的闺阁女子。如此说来,岑纨素已没资格。如今便只有一条路,退而求其次,扶无间派内武功十层的年轻弟子。

关于这些,她原本内心是知晓的,奈何爹娘尚且安康,自己也尚未受到明显危险,总觉得江湖中人夺秘一事与自己遥远的很。再者,内心一直也不愿承认。

不可否认,朱人则的话再一次给她提了醒。岑纨素此刻的心情犹如从蒲公英的围城中跌入了泥塘。忽然又想起他方才说幕后之人是无间派内之人?还说什么嫁祸给玄朔门?她甚是疑惑,又联想起前日三师兄和大师兄的不愉快。思来想去,若说当真有叛徒,那必定是晹谷门和朱交门当中的一个。

她忐忑地迈着步子,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和寥寥无几的烛火,方才意识到,被朱人则那么一折腾,竟然是这么晚了。

“咣!咣!”

两声大锣带着两声梆子点儿从隔着两条街的裴石道的路口子重重传来,在这寂寥的夜显得有点瘆人。岑纨素缩了缩脖子,心下突然想到出门时也没跟梧桐说一声儿,况且,现在院子里还住着聂皋。要是他发现自己不在房内,梧桐不知情也不会打圆场儿,铁定一着急又要闹到爹娘那里去。到时候,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越发着急起来,慌里慌张的小跑着。她不知身后约摸三十米左右两名黑衣人尾随了许久。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被掳至杏园。

杏园是莲池县的一处戏园子,是她回府的必经之路。只是现在这个时辰,听戏的人早已散尽。那小径旁有一树玉兰开得正欢,即便黑灯瞎火,依稀能见着洁白如玉的微光。

原来时光荏苒,已是初夏了。

明明是一场花前月下的戏,终究败在了岑纨素的惊恐模样之下。

他的左手从旁而绕,环紧了岑纨素的腰肢,右手紧紧地捂住她的唇。岑纨素只觉得自己的背靠着一个宽厚健硕的胸膛。正在万千思绪流转之时,耳畔传来了他低沉的嗓音:“你被跟踪了。”

岑纨素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两个黑衣人在她走过的路的转角冒了出来,摸索着往前面走了。

话毕,许是知道她已从惊惧中恢复了部分淡定,思量她不会出声尖叫,便放下了禁锢她的手。

岑纨素急切的呼吸了一口空气,像是差点窒息。她猛地回过头,看见眼前的黑衣人高出自己一个头。夜色是黑的,他的衣服是黑的,面巾也是黑的。只剩那一双闪闪发光的明眸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

岑纨素心下一颤,眼眸里满是惊诧,一只手攀着他的衣袖的边儿,着急又犹豫地开口唤了声:“玉瑾?”

黑衣人眼皮几不可察的跳了一下,瞬间归于平静。岑纨素见他好半晌无言,不得已再次动手扯了扯他衣袖。

黑衣人这才低头扫了一眼衣袖上那只手,抬头又盯着岑纨素的脸看了好半天,最终在岑纨素莫名其妙的注视下,飞走了.....

岑纨素看着手中已空无一物,心下颓颓然。这人莫名其妙地来一趟去一遭,也不说自己姓甚名谁,那到底是不是玉瑾嘛?若不是玉瑾,又会是何人暗中帮我呢?

不对,不是玉瑾。笨死了,玉瑾不会武功的。

于原地甩了甩头,不管了,先回府吧。好在杏园离岑府也近了许多。

当岑纨素蹑手蹑脚终于到了她的院子门口时,她愣了愣。只见她的院子里火光十足,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她粗粗扫视了一下,大约百名弟子。他们都齐装待发,手执火把,怕是即将踏上寻找她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