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归云往事

冉瑶抬头，看了蝉儿半晌，思忖后缓缓说道：“落白与吴昭怡勾结，若能尽早得到无间诀秘籍，对楼主来说当然最好。如此一来，我也没有告发他的必要。”是啊，只要是为了楼主，她什么都可以舍弃。

蝉儿却摇摇头，谨慎地问道：“护法怎么就认为大护法若得了无间诀会乖乖上交给楼主？而不是...为自己而夺？”

蝉儿说罢却看见冉瑶凌厉的眼神伴随她快速地扭头唰唰得瞪向自己，蝉儿一愣，随即拱手道：“属下妄言。”躬身垂头之际，女子耳畔洁白的肌肤上明显一颗乌黑的小痣。

冉瑶不语。终究是听不下这种话语，哪怕有一丝丝对楼主不利的事。

片刻后收回眼神，凝神静气，淡淡地道了声：“你想说什么，继续说。”

蝉儿微微抬头，见冉瑶已恢复如初，才吞了吞口水，继续道：“护法你想，三年前的武林大会，大护法不听楼主命令擅闯武林大会并将愚莲教的人打败。虽说那人在愚莲教阴教里执事，不算个人物，但愚莲教与我们风满楼终究因为那件事有了计较，由此可见大护法不臣之心并非没有！”

蝉儿见冉瑶不语，脸色有些不安，停了片刻，又继续道：“如今，大护法与晹谷门吴昭怡勾结，若大护法更早夺得了无间诀，岂不是对楼主不利？属下认为护法应当想办法亲自夺得无间诀呈奉楼主，这样护法才会安心，楼主也会对护法您...”

冉瑶眼皮微抬，盯着蝉儿，将她要说的话禁止在腹内。

蝉儿从来都知道护法心属楼主，不变不渝。

冉瑶忽然间像是有了精气神一般，忽的一下站起，命令道：“蝉儿，跟我走！”

蝉儿一惊，没开口问，只连忙配了剑在身上，跟了上去。

这厢岑纨素见同宣的身影渐渐走远，脑子里面像是闪过一颗流星，忽然记起来刚刚那个太守府里擦肩而过的姑娘不正是那日在捭阖堂二师兄的重宣阁看见的那个叶姑娘？

呵呵，真有意思！太守大人之女竟然也爱进捭阖堂？难得遇见爱好相同之人，有朝一日定要好好认识认识。

蝉儿跟在冉瑶身后，走进一家店门，迎面而来有似远非远的熙熙攘攘声，抬眼环视一圈，怔愣不住，直直开口惊诧问道：“护法，为何到这捭阖堂来？！”

冉瑶上楼的脚步未停歇，只兀自勾了勾唇，已然到了捭阖堂二楼，看见左边那间相较之旁边几间，当真门可罗雀。踱步至门前，这才回答道：“三年前的武林大会之战你正好提醒了我，有个盟友可以结交，”说罢啪的一声，推开了房门。

却只见房内之人，一卧一立，虽冷清，又不失格调。只是那幕帘后卧躺之人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忽然睁开了眼，一个瞬间，又恢复往日病怏怏的模样。

兰奇对这极不礼貌的行为忍不住隐隐蹙了眉，见他们身后并没有捭阖堂的小厮跟随，心里有了计较，便移步上前，恭敬礼貌地询问道：“不知小姐有何事？”

冉瑶看了一眼兰奇，并不理会，擦肩而过，走向圆桌，坐下，对着那幕帘，才缓缓开口：“到你这里来，除了切磋琴技，还能做什么？”

兰奇微怔，心下百转千回，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便见蝉儿尾随了两步上前，淡淡微笑开口道：“请桑公子出来一见。”

兰奇闻言，侧头往内室看了看，幕帘之下依稀可见公子的身形不曾变化。随即歉意地开口回绝道：“真是对不住了，我家公子今日抱恙，还请小姐改日再访。”

蝉儿看向冉瑶，见自家护法微微勾了勾唇，正无所谓般地自语道：“自三年前的武林大会一战，倒不知桑家竟被愚莲教贬落至这般境地。”

兰奇鼻孔微张，上下唇紧抿成一条线，恨不能上前给她一耳光。却又听见她继续道：“桑公子别来无恙呵。”

话落，便听见幕帘微动，窸窸窣窣摩擦作响，缓缓走出一人，正是桑之。

“别来无恙这话，怕是该我对你说吧。”桑之面容苍白，身穿白衣，看起来着实单薄。

兰奇见状，赶紧上前，抓过内室屏风上搭着的外衫给桑之披上。

桑之在冉瑶对面落座，紧了紧肩膀处的外衣，略显虚弱的开口问道：“不知冉护法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冉瑶仔仔细细的扫了好几眼对面的桑之，明显对他虚弱的身体不相信又充满好奇。

“我不明白，桑公子为何会到这种地方谋生？”冉瑶环视一周，暗想，当年一战，桑榆颜面尽失，又紧接着遭愚莲教主发落至阴教最底层。桑之既然年纪尚小，尚有时间及能力为父报仇为氏族解恨，可没想到，桑之毫无报仇之心，谋生方法千百种，他又偏偏选择卖艺为生，竟不思进取至此？

冉瑶有些犹豫，不知桑之这步棋能不能用、能不能拿下？

“冉护法，不用再提醒我三年前我父败在你们风满楼下之事，”桑之从容的喝了口茶水，继续道：“时间不长，所幸我还依稀记得。”

冉瑶见他如此淡漠，嘴角甚至还挂着些许笑意，像是说着别人家的故事一般。

“既然你记得，为何不报仇？”

报仇？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去报仇无非是多一条亡魂罢了。这些年所作所为，还不是养精蓄锐？！

冉瑶自顾自的解释道：“你爹并不是败在风满楼下，而是败在落白手下。”

桑之一愣，看向冉瑶，眼神讳莫如深。

“落白是风满楼的大护法，没错。但是当年楼主本已撤回武林大会比武之命，落白却抗命不遵。许是因为一直未在江湖中露面，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一展身手便独自一人去参加了武林大会，最终将当时比武台上代表愚莲教的你爹给打败。”

桑之沉默了片刻，道：“冉护法今日前来就是讲件陈年旧事？”

“非也，”冉瑶抬眸扫了眼桑之，眨眼之间，思绪千回百转，“只是当年那一战，你爹难道没有察觉出奇怪之处？”

桑之把持酒壶的手微微一滞，差点洒了出来，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当年一战，落白的神扇之技可谓是一夜之间家喻户晓。呵呵，桑之你是习武之人，不会真的以为单凭一把折扇就能把你爹打败？”

桑之皱眉，他在谨慎地听着冉瑶说的一切。

“我只问你，你爹在武林大会之后是不是出现了浑身无力，至少两个月不能凝聚内力的情况？”

冉瑶没得到桑之的回答，但是他眉间愈来愈深的沟壑和一言不发的沉默给了冉瑶最好的答案。

桑之还记得他的父亲桑榆当年在阴教里执事，因为追随教主多年且忠心耿耿，武功也有增无减。愚莲教本是有将他提升到阳教议事的想法。正好赶上武林大会，愚莲教顺水推舟，出战的人员名单便有了桑榆。

本打算战后就将他提拔，不料他竟败在了风满楼手下。那一战之后，桑榆在愚莲教内的地位也随之一落千丈。这倒不是大事，可怕的是，原本胸有大志、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的桑榆竟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大半的功力。此后，终日与酒做伴，鬓角也日渐斑白，胡须也肆无忌惮地疯长。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

“可是我爹后来就诊，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桑之不解道。

“十三年前，落白曾被楼主送往归尘山拜师习武。我曾偶然间听楼主提起过，他就是在那里学了一门秘术。听说这秘术名叫毒融针，它外形酷似针尖，却是由草药熬制而成，被刺入身体后草药会在体内逐渐消融，了无踪迹，怎么查也查不出来的。”

“归尘山？”桑之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冉瑶，“归水散人？”

冉瑶摇了摇头，补话：“落白到归尘山的前一年，归水散人就已作古。但是，他有个弟子，名曰归云。”

桑之听罢，思来想去了好半晌，才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归云散人早已不问世事多年，怎会牵涉其中？”

冉瑶自顾自的站起身，双手背于腰后，豪气不拘。看了眼依旧一脸不可置信的桑之，一边迈着步子一边说道：“你知道归云散人出世归隐之前的事情吗？”

“自然！”二十多年前，归云散人曾是愚莲教阳教里的一名议事，后来偶然结识了当年风满楼第二任楼主的亲妹妹封烟，两人日久生情。可是，碍于两派长年交恶的关系，这段感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当年两人也只能偷偷地见面，时间越久越发觉得解不了相思苦。后来他们决定放弃世俗抛开身份一起私奔。就在私奔的前一晚，归云散人不幸被愚莲教发现，当晚便收监入狱。而封烟虽然成功躲开了风满楼，到了约好的地方却是等了一宿都没等到归云散人。第二日却听说他被捉一事。

桑之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引得冉瑶侧目。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伤感。

“封烟自知私奔一事已化为泡影，再回风满楼亦是不甚光彩。即使她回去了，终究要嫁人生子。她不能容忍未来不能与自己所爱之人厮守到老。于是，就在那片树林，她上吊自尽了。”

听到这里，冉瑶突然间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怪异的神情。片刻之后，又回到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