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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衣锦还乡

11 衣锦还乡

书名:爱情不慌张作者名:倪曼本章字数:4344更新时间:2024-12-27 16:41:49

我四处打听史原的下落,这件事已经风平浪静,史原恐怕还不知道风声已过,不敢主动露面,我已经不那么怨恨他,见面当然还是要大骂他一顿。

我欠李格非的人情,任何人情都不值60万,以后我发达了,再跟他说还人情的话。欠人总是矮人一头,我履行诺言与李格非定期见面,当是我受刑的日子,真实的感受也没有那么差,反而让我有所期待。

我与李格非约定,每个周末过去“了解他”半天时间,借此机会记录他的经历,观察他的为人,以收集资料。我不愿意他有所动摇,更想要履行与他的约定,我确实不打算用真金白银去还给他,下定决心,一定高质量完成。

我忍不住对李格非产生不一样的预感,他宣称与我旧相识,而今带着金堂玉马与我重逢,难道我不该有想法?我只是克制不要抱有太多幻想。

他怎么发迹?看起来背景不错,继承下的家产?也许是个古董收藏家,也许是艺术品的评论家,还是什么更高深的学问,我一直心存疑问。上一次是太惊讶,杀了个措手不及,二是被他的话迷惑,再加上赔偿金的事被解决,我惊喜,没来及问他细节,想到我有刨根问底的机会,难免心情激动。

~·~

李格非的真实身份,还在云山雾罩之中,让人思前想后,这种重逢怎么想都不科学。我又一次打电话给老同学杨建,他在庐江县城街道办工作,继续上次的谈话,杨建接到我的电话,马上知道我是追问结果。

杨建提高了警觉,首先问我为嘛关心一个男同学,“想必是特殊关系,并且关系匪浅,是不是有一腿?”杨建的思维模式与何大同极其相近,都是结了婚,深受老婆的影响,电视剧看多了,男女关系方面的想象力特别发达。

杨建认定未婚大龄的处境让我饥渴,对男人必定垂涎三尺,提到男人的名字必定对人家有意思。我再三证明自己有男朋友,“只是和吴壮暂时没办婚礼,不需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杨建不高兴了,威胁问:“两年前就这么说,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那你们多早晚办事?”

好像男女不定下婚期就是假的交往,随时会散伙,尤其是对我这样过了适婚年龄的大龄求婚女,事实也确实如此。

杨建终于打听到一个名字,难掩兴奋,对我说:“他姐姐你应该有印象啊,当年可是我们县里有名的一枝花,人蠢了点,读书少,人长得真是漂亮!小学毕业时她都十六七岁了,个子高挑,那时候的人不会过度打扮,是真长得好看才能算‘一枝花’,她就被选去镇政府招待所做服务员。”

我也能想起有那么一个姐姐,催问:“她叫什么名字?”

“那时候我们男生一放学就跑去招待所看她,后来他家可是交上好运,听说是他爷爷解放前带着家产逃到台湾,后来他家人都躲到山里,你懂得历史的吧?害怕被迫害!两岸互通三通后,台湾人被批准回乡探亲,他爷爷花了一两年时间才找到他们家,小镇上轰动一时呢。县里敲锣打鼓,迎接省里领导陪同的台胞!”

要不是在电话里,我真担心杨建羡慕的口水会溅在我脸上,说得唾沫横飞。我追问:“他叫什么名字啊?你想起来没有?她弟弟!”

杨建大喘气,说:“难怪你没印象,我上次问几个小学和初中的同学也都想不起他来,他初二没在我们学校念书,那时就离开本县了,听说随他爷爷去台湾了,初中毕业照上没有他,也没人听说他后来怎么样,回来的话也没人知道。真是他么?你见到他本人?”

杨建这厮拼凑了半天,越来越吊起我的胃口,一味地追问我在什么情况下见到李格非,我哪能说实话。我问:“真是同学吗,没有骗我?”

杨建垂涎三尺,说:“我知道他姐姐叫汤明霞,我问过小学同学,他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汤明东!好像就是汤明东,除了我,再也没人能打听到!”沾沾自喜。

吴壮突然开门进来,我差点儿被吓死,深夜里,完全不敲门,电话里杨建又一声高一声低地大呼小叫。我不高兴地对吴壮说:“进来前不敲门吗?懂不懂尊重人!”

吴壮双手抱胸,靠在门上,阴阳怪气地说:“说什么鬼鬼祟祟的,还把门关上,生怕人听见啊?”

他以前从不关心我的事,料定我也没什么稀罕事,无非是单位里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与人聊天也多是鸡飞狗跳的人际矛盾,听得他都嫌累,还不如躺在沙发或床上玩手机聊天呢。现在吴壮却觉得我神秘兮兮,有事要瞒住他。

我用手划拉,命令吴壮出去关上门,他没好气地嘟囔两句才离开。童年往事我从不放心上,加上反复又读了好多年书,同学一茬又一茬地覆盖,脑子里塞满都是社会上的人情世故,对故乡的那些人与事懒得上心。

经过杨建的描述,我依稀记得有一个少年的模样,高个子穿着吊裤脚,长手长脚,袖子和裤腿都短的旧衣服,上面满是劳动留下的痕迹,男生不大多那样么——清瘦的骨胳,憨厚的脸孔,俨然与李格非的形象全无联系。一个人的变化怎么可以这么大呢,改名换姓,我脑海中出现李格非,连模样儿都完全变了!

“你怎么会记得他姐姐,这么清晰,后来又见过她?”我听见杨建越说越来劲儿。

“嘿嘿,当年去找她的男生中也有我,虽然比我大三岁,李明霞可是我真正的梦中情人,脸盘儿大,皮肤白,身材凹凸有致——为一睹芳容,我还去蹲点守到夜深,错过家里的晚饭钟点,饿得去厨房偷吃剩饭,结果踩到老鼠,摔了一大跤。”

杨建滔滔不绝,充满过期的情话,连半夜踩到老鼠的事都要跟我掰扯。我赶紧让他刹车,挤兑他说:“你不是当同学面前吹嘘,你娶了初恋,说你老婆就是你的梦中情人!”

杨建耍花腔说:“这种鬼话不是用来哄女人的嘛!我的同学就是我老婆的同学,我当然要在老同学们面前这样说,哄她嘛!”

我才不管他家务事,赶紧问他:“汤明东,汤明霞,是姐弟俩个,你们后来还有人与他们往来吗?”

“我们可高攀不起,人家是台胞的亲属,现在大陆经济好了,原来家里是台属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汤明霞嫁到台湾去了,他们全家搬走了,哪还能见到面,前两年听说他家母亲回乡,听一个同学说他家父母都葬回老家了,具体不太清楚啦。再说她爷爷很有钱有势,不然寻亲时也不会是省级领导陪着下来,汤明霞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哪会记得我们这种平头小民。上次汤明霞回来过一趟,我远远地见到,听说她丈夫现在海峡两岸交流协会当官!”

“国内?不是台湾人么?”唯有美貌才能对男人先声夺人,令其念念不忘。

杨建的记忆经历筛子的大漏洞,过滤后只剩美貌的女生,都是他的梦中情人,包括汤明霞。我和杨建相熟是因为回县里几次找他帮忙,为了父亲与哥哥的事情,打过好几次交道,他如今也算是地方上的地头蛇。

“现在政策不是开放了么,往来频繁,台湾的两岸交流官员也常往来大陆,省市里有驻地办公室吧?”杨建还在叨叨,我的神思已飞去将李格非的今昔与过去对接,更立体化。

“乖乖,被你形容的好像皇后娘娘的排场!”我不无挖苦。

“汤明霞上次回乡,那个场面确实隆重哦,汤明霞那是远嫁像被选进宫当皇后娘娘一样,哪家有女儿的不羡慕!我们县里都当荣耀的事传开了。不信你问另外几个同学,我至今还记忆犹新!人家那排场才叫衣锦还乡,跟港台大明星似的,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坐着名车,戴墨镜,开着车窗,含笑向乡亲挥手,完全是官太太的做派!她本人也在海峡两岸交流中心里挂职,平时是来往北京上海,再次等也是合肥,难得到我们穷乡僻壤的小县城一趟。你说一个小学毕业的,能有这种大造化,这可不是靠运气么?有人说他家祖坟地选得好,祖坟上冒青烟。有人说他父母过世又埋回乡里,恐怕是真的。”

“有钱人!投胎好那是八匹马也赶不上!”我凭借自身努力调职回本籍,又升了职,拿上年薪,帮兄弟和亲戚安排工作,全算不得是衣锦还乡,压根儿不入同学们的法眼。

嫁得好人家才能叫衣锦还乡,汤明霞这种美貌风采,突然变成有钱人。我相信这真是造化弄人,运气占了绝大部分。我回本地工作不过是想靠娘家近一点,好照顾父母,回馈家人。难怪娘家人都觉得我帮衬是应该的,更何况我是嫁不出去的女儿,不帮他们,帮哪个?

我努力将杨建从引上正途,问:“汤明东如今混得怎么样?做哪一行?你有没有听汤明霞提过她弟弟!?”

我不想听杨建浪费我的电话费,也不想听他感慨万千去缅怀他的梦中情人,我打听的是李格非,这样说来是同一个人。杨建老实说:“那种情况下,你觉得我能单独与汤明霞见面、聊上话么?我也是道听途说,别人也没提到汤明东的事。”

我不死心又问:“你们一般玩得好的男同学,这二十年都没人听过他的消息?”

“是啊,同学录上没他的名字,当时还没有智能手机和社交软件呢,也就是我,你要问别的同学恐怕没人知道。他们全家早就搬走了,就算回来也不见得到庐江县城,你都认不出来他,可见变化多大。”

“兴许他回家乡,见到也认不出来。”我惆怅地说。

“肯定混得不错啦,不过我还听人议论说他爷爷回国搞投资呢,上次一起吃饭,听省里做招商引资的同学提过,某个招商引资项目落成,是本县的台商回家乡投资,不知是不是他家。但是谁也没提过汤明东,恐怕大家连名字都不记得。搞投资也被省城先拉去,也许他去美国发展也不一定,那年头出国留学多难啊,都挤破头往国外跑,他小子真是摊上好运气!”

“名字也许改了。”我打断杨建的啰嗦。

杨建说:“这有可能,若在街上遇见汤明霞我是不敢相认,太时髦,人家那气派……你怎么突然打听他?”

“我偶尔听人提到,怕认错了,顺便向你打听一下。”我这次电话再追查,杨建早就怀疑了。

“你要能遇上汤明东,带回来组织一次同学会,让他和大家见个面。”杨建臊动起来,可能他老婆在旁边也听到了,很赞同聚会的事。

认不出来的原因,除了长相变了,还有汤明东改了名字——李格非,连姓都改了,他故意不教人认出来吧。果真是他的话,脸上可大变样了,还真被我猜到了,是整容脸,也不至于丑到要整容的地步吧。他对我还残存的同学之情,多少存在一丝像杨建对李明霞那样的情愫么,我不禁畅想,又不能忘形,努力在杨建面前矜持不露出马脚。

杨建一再追问,我支支吾吾不说,想挂电话,他说我是:“几头肥猪拱门。”这是家乡话,交上发财好运的意思。

听见有男人对自己念念不忘,不免产生一股特别的感觉,我也不能免俗。我诚心希望李格非发展得更好,至少我还沾上一点与有荣焉。

挂上电话,这个汤明东成功地让我失眠,只不过山里出来的野小子,如今所见判若两人,连名字都改了。他从小学三年级插班进来,之前的启蒙教育都是由他妈妈在家教习,认识汉字能阅读是一般乡下人对孩子的要求,他对我还保有某种纯真的记忆,我不禁想入非非,自恋起来。

吴壮还没搬出去,我们背对背睡下。我睡不着,又不敢翻来覆去,非常不方便。吴壮放下手机也没睡着,正猜测我心里想的事情,不放心我心中住下的鬼。

~·~

周六,再次去见李格非,我自己坐车过去,人行道上的梧桐已经绿成一片,才过两周的时间,叶片迫不及待地张开,在阳光中,在微凉的风中,由一点嫩黄变为一树苹果绿,比花朵更鲜艳,更招摇。

叶片还没有遮挡住枝桠,只见脉络丛生的大树冠,从眼前一棵一棵移后,我喜欢坐在公交车上吹风看街景,如果车上开着电台广播就更是非一般的享受了,这是我从上大学起就喜欢的穷娱乐,每日奔波中的小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