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刑侦记

我叫陈卓，名字跟“沉着”撞了音，姓似老宅的梁木，撑着岁月，名如山间顽石，落地有声。二十五岁了，日子过得像杯放凉的咖啡，不烫嘴，也不提神。

我是独生子，父母都在S市的大学里搞AI科研，算是圈里的牛人。父亲后来还开了家“智探科技”，专做刑侦用的AI玩意儿——人脸识别、行为预测、追踪线索，恨不得将侠义铸进电路，锻出一尊秉公执法的铁面判官。

我从小爱读书，脑子转得快，还练过泰拳和防身术，身高一米八，体格中等，不胖不瘦，戴副黑框眼镜，看着像个文质彬彬的家伙，可真动起手，街头混混也得退两步。

在美国念了计算机和经济学双学位，毕业后没急着找活儿干，晃荡了三年，像只脱了线的风筝，满世界转悠。谈过一次恋爱，分了，行李箱塞满书回来，心却空得像个没敲响的钟。现在窝在S市，闲得发慌，日子跟断了电似的，没滋没味。

三月九号那天，S市的天穹灰暗如一块被遗忘在腐水中的破布，春雨细密如无数昆虫的触须，悄然爬过阳台栏杆，淅淅沥沥，仿佛某个失魂的幽灵在栏杆间低吟一首无人能解的挽歌。我站在那儿，眼镜片映着远处的高楼，城市像台不停喘气的机器，吞进人，吐出故事。那高楼群像一群沉默的巨人，钢筋水泥的骨架撑起S市的命脉，霓虹灯在雨雾中闪烁，像巨人的眼泪，又像它们的嘲笑。我端着杯子，咖啡早就凉透了，苦味在舌尖打转，像在提醒我这三年的空虚有多深。

电话响了，突兀得像针刺破了这片湿冷的寂静。是父亲，声音低得像老收音机，带着点沙哑：“陈卓，老张找你有事。”老张是公安局副局长，跟我爸几十年的交情，年轻时一块喝过酒、闯过祸，后来一个钻实验室，一个混警局，各走各路。我爸那代人，总有种把酒言欢的豪气，老张年轻时据说能一拳撂倒俩混混，现在头发白了，眼神却还是那股子犀利劲儿。父亲接着说：“最近有个失踪案，刑侦那边缺个懂AI的外援，不是坐办公室的，要跟警察下现场。老张看中你了，你闲着也是闲着，去瞧瞧？”

我一愣，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拿稳，咖啡晃了晃，差点洒在阳台的瓷砖上。失踪案？AI？这事听着像电影开场，镜头还没切，悬念先吊起来了。我脑子里闪过美国大学实验室的日子，那些代码像蚂蚁一样爬满屏幕，推演出一个个假设，可那都是纸上谈兵，真要下现场，我连个警笛都没听过几回。我问：“他干嘛找我？我又不是警察。”父亲笑了一声，带着点挖苦，像是钱钟书笔下那种揶揄人的调调：“你不是总嚷着要行侠仗义吗？这比你满街打架强吧？再说，你那脑子放着也是浪费，不如拿出来用用。”说完他挂了电话，留我对着雨发呆，心头跟堵了块石头似的。

我站在阳台上，雨丝还在飘，风吹过来，冷得像刀子划过脸。这城市太大，太杂，像个吞人的怪兽，我这三年晃荡回来，总觉得自己像被它嚼过又吐出来的渣滓。父亲的话在我脑子里转，像一团解不开的线。小时候，他常给我讲AI怎么破案，讲得眉飞色舞，像在讲武侠小说，坏人藏在暗处，AI就是那把无形的剑，一剑封喉。可他从没提过，剑拿在手上是什么感觉。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打过拳，也敲过代码，可从来没摸过卷宗，更别提现场了。

雨停了，天黑得像泼了墨，街灯亮起来，像一排晃悠的鬼火，摇摇晃晃地照着S市的街巷。我回了屋，翻出一件深色夹克披上，镜中身影挺直如松，肩头宽阔似担得起一场风雨，眼镜后的目光幽深，仿佛藏匿着未吐露的密语。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点陌生——这三年，我到底在干什么？大学时的意气风发早被磨平了，留下的只有一堆书和一身懒散。现在老张找上门，像硬塞给我一出戏，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接这角色。

父亲那句“下现场”在我脑子里转悠，像只苍蝇赶不走。小时候听他讲过不少刑侦的事，AI怎么从乱七八糟的线索里找出路，那些故事听着刺激，像电影里的蒙太奇，可真让我上场，跟警察一块儿蹚浑水，我心里有点打鼓，又有点痒痒。我站在客厅，窗外的城市灯光像一张巨大的网，网住无数人的命，也网住了我这颗闲得发霉的心。我深吸一口气，抓起车钥匙，决定去会会老张，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晚上八点，我驱车前往老张指定的茶肆，那地方蜷缩在S市一条残破巷弄深处，门脸朽败得仿佛被时间啃噬殆尽的老妪，风一吹便咳出尘土，然而推门而入，却是另一番天地：墙上悬挂的字画如幽灵般低语，茶香袅袅升腾，宛若从泛黄的胶片中逃逸出的幻影，带着湿漉漉的怀旧与一丝腐烂的甜腻。我推开门，门轴吱吱作响，像在低声抱怨这巷子的荒凉。里面灯光昏黄，桌椅摆得随意，几张老脸在角落里喝茶聊天，烟雾和茶香混在一起，像一层薄雾笼罩着这地方。

老张坐在最里面的角落，五十多岁，头发白了一半，脸上皱纹深得像刀刻的，眼神锐利，像能看穿人。他穿了件旧夹克，肩上还有点雨水没干，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风霜味儿。他见我，点了下头：“来了，坐。”桌上放着一壶茶，茶壶边有点裂纹，旁边一叠卷宗，封皮上写着“失踪案编号：S-2025-03”，日期是三天前。我坐下，椅子咯吱一响，像在抗议我的重量。老张倒了杯茶推过来，茶水清得像镜子，热气袅袅往上跑。

他把卷宗推过来，眼皮抬了抬：“你爸说你脑子好使，又懂AI。这案子怪，局里技术组忙得团团转，还是没头绪。我想要个外脑，跟我们去现场。你敢不敢上？”我心里一琢磨，这“外脑”怕不是个官面上的词儿，而是老张随口编的，指的是个不被警局条条框框捆住的家伙，能用AI的路数跳出他们的死循环，给我这闲散三年的人找点正经事干。我没急着答话，手指在卷宗封皮上划了划，纸张粗糙，像老张的嗓音。

我沉默不语，指尖触及卷宗，翻开第一页，一张照片跃入眼帘：女子，二十余岁，眉眼清丽如被春风吹拂后遗落在人间的柳絮，名唤“林婉”。失踪之刻定格于三月六日凌晨，地点是S市南区一条废弃的工厂街，那街巷似被时间啃噬殆尽的尸骸，寂静而狰狞。卷宗记载，她最后现身时身披一件红外套，艳红似从地狱熔炉中溢出的熔浆，在监控的冰冷幽光中闪烁刹那，旋即如被夜色啃噬的幻影，消逝无痕。我盯着那张照片，林婉的眉眼像在动，像是想从纸上爬出来跟我说话，可她最终只是张照片，定格在那个失踪的瞬间。

我抬头，老张盯着我，眼里像有团雾，雾里藏着期待，也藏着点别的。我问：“为啥找我？”他咧嘴一笑，声音粗得像砂纸：“这案子不简单，AI兴许比人先看出点门道。你爸公司不是有套新系统吗？追踪用的，我想让你试试。”他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在他嘴里响了一声，像在敲打我的犹豫。

我心跳快了一拍，像鼓点敲在胸口。茶肆的灯光昏黄，卷宗上的照片像在对我说话。我忽然觉得，这不是普通的失踪案，而是一张网，正慢慢朝我罩过来。我的手指在卷宗边缘摩挲，心里像有两股劲儿在打架——一边是那股子好奇，想看看AI能在这浑水里捞出什么；一边是种说不上来的不安，像脚底踩进了个深坑，探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