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有旨
骑马钓鱼
连载中· 91.21万字
爷爷临终前给了我一个奇怪的账本,第一页便是“阴司留档”四个诡异大字,上面的账目也不是钱财,而是“命”,我拿着这个奇怪的账本帮着爷爷收账,还账,我仿若成了行走人间的生死判官,冥冥中一切皆有旨意……
“天狗起于垒土,而坠于残霞,天际殷红如血,吉星退于虚无。 苍茫间,一人蹒跚前行,筚路蓝缕,一步一喋血,只余一株荼蘼在身后凋零。” 这是一则无人能解的谶语,可有人说,这是我的命。 还有人说,礼官横涉阴阳,精于墓葬,蒙蔽天机,古之贵人皆葬于其手,以荫后人,终不得好死,我亦难逃。 可是,我不服……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
若孩子早夭,天人永隔,是否不想就此撒手,期待再与之相见?我会告诉你,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以圆盆盛尸,上面加盖,下面钻孔,葬坑直径六尺六寸,覆土三方,从此以后,孩子的亡魂便会从盆底的小孔里钻出,夜夜与你在梦中相会。
若亲人不幸横死,肢体残缺,是否希冀他死后安宁,求得圆满往生?我会告诉你,这也可以做到,以陶土补残缺肢体,头部朝西,屈身而葬,死者三辈子的委屈一辈子全受了,日后也就过的舒坦了。
总之,若有此类需求,尽可找我。
我叫卫惊蛰,一个经营祖传黑店的,不过我家的黑店不宰客,只是没有营业执照而已,因为公家就没有我经营的这个门类。
我那位早就退居农村二线的老爹告诉我,我的职业严格意义来说叫做礼官,这是古代的官职,祖上全都是干这个的,我妈说我老爹常以此为荣,觉着我们也是官宦世家,不过自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时被斗的生活不能自理以后,他再没提过。
我们这一门只管五礼之中的凶礼,说白了是埋死人的,这里头讲究可就多了去了,绝不仅仅是殡仪馆那一套。人的死法千千万万,死法不同,埋法也不同,专业技能很多,不仅得知道流程,看风水择地,还得精通从古至今出现过的各种各样的墓穴结构,看看什么样的死人适合什么样的墓葬,甚至设置防盗机关,用我老爹的话说就是——墓是立在阴阳之间的东西,得兼顾活人情绪和死人需求,专业技术够硬才能满足客户。
可惜,在这个提倡火葬的年代里信老祖宗这一套的人太少了,我的生意一直很惨淡,也曾想过改行,但拗不过老爹。
他说,我们这不是封建迷信,积的是阴德,时候到了,该有的都会有,真舍了行当绝了传承,祖宗十八代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全都得跳出来跟我拼命。
他那一套我是不信的,我还是比较认他老人家手里的大棒,一言不合就是一顿狠拍,还美其名曰打狗棍法,实在是架不住。
摄于此,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守着店面,挥霍余生。
“一天又过去了……”
这几乎是我每天都会发出的无奈叹息。
黄昏时,眼巴巴的瞅着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唯独我这家店冷冷清清,形成鲜明对比,我摇了摇头,正欲起身去关门,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是个个头极高,十分壮硕的年轻人,顶着一个硕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个脸。
“是不是家里有白丧?择日子还是看阴宅?我推荐全程包办,哭丧的都有,哭的可好了,就跟死了亲妈似得,老惨了!”
我大喜过望,连忙起身去迎接对方。
年轻人摘下墨镜,黑着一张脸说道:“老七,你就这么开门迎客的?没被打死命挺大啊……”
“老三?”
我看清年轻人那张脸后吃了一惊。
这人我认识,名叫邢伟,我高中时一个宿舍的好兄弟,那时候一个宿舍的爱论个大小,我排行老七,他老三,可惜我这人念书不行,高考英语和数学加起来都凑不够二十分,连个专科都上不了,只能回家,他倒是不错,在太原本地上了大学,理工大的,打那以后就见得少了,一年多的时间里,满打满算见了不到三面,不过情分倒是没淡,此时见了面倍觉亲切,忙拉着他坐下寒暄。
“老七,咱回头有功夫了再闲说。”
坐了片刻,邢伟开口道:“我这回找你是实打实有事。”
我看他神色凝重,也不说笑了,正色道:“啥事?说呗,咱们哥们就别藏着掖着了。”
“是我爷爷出了点问题!”
邢伟叹了口气,大致把事情说了下。
老爷子有点尿毒症,今年年初的时候病情加重,被送进医院里住院观察了,可最近这阵子却发生了点怪事,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自己的爷爷,也就是邢伟的高祖,还说老人家穿着黑色寿衣,笑眯眯的,不断在门外招手,夜夜如此,时间久了,老爷子都产生幻觉了,有时候大白天的小睡一会儿,一睁眼就大叫说他爷爷在天花板上看自己……
“有人说,这是我的高祖爷爷要来领我爷爷走了……”
邢伟道:“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也有些担心,我知道你懂这个,干脆过来问问你,看看有法子没有。”
我听着也觉得有些渗人,类似的事情我爸也曾跟我讲过,老祖宗留下的书里也有记载,一些人在年迈的时候,身上阴气重,容易沾惹一些事情,有的因为没有重视阳寿未到就被勾搭走了,这种事问题不在活人身上,在死人身上,一般都是死人有所求。
我思索了一下,询问道:“只是对他招手吗?有没有跟你爷爷说什么?譬如说冷,说饿,或者说孤单了?再或者,有没有注意到对方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穿袜子,没穿衣服之类的?”
“没有,就是在笑。”
邢伟道:“我爷爷说,我那高祖爷爷穿的整齐齐,他是清朝人,阴阳头刮得干干净净,跟下葬时候一模一样的!”
“你们现在逢年过节的还祭拜他吗?”
我迟疑片刻,又问:“再者,你这位高祖爷爷生前……跟你爷爷没什么嫌隙吧?”
“哪能呢!我曾祖走的早,我爷爷就是我高祖爷带大的,对我高祖爷那叫一个亲!”
邢伟说道:“高祖爷葬在我们老家,离得远,可逢年过节我爷爷还是得催着我们去拜祭!”
“那这就怪了,如果老爷子梦见的是不认识的人,那可能就凶了,可如果梦见的是亲人,十有八九是亲人在下面有需要的东西,或者是受了虐待的老人要来带子嗣走,平白无故害子嗣的可就没听说过了。”
我思索一阵子,道:“如果我说的那些情况都排除的话,那十有八九就是你高祖爷的墓葬出了问题了,埋得时间久了,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这样吧,今天时间不早了,回头我跟你去你高祖爷的坟头看一眼,实在不行改改坟墓格局,这个我倒是能做!”
邢伟满口答应,跟我约了个时间就离开了。
当天晚上,我回家查了很多老祖宗留下的书,仍旧没什么眉目,心里也没主意了,我入这行时间太短,看白事经历过几回,基本上都是跟着老祖宗留下的法子照猫画虎,这种怪事却是头一回遇到,最后只能给我爸打了个电话。
我爸说,死人睡得不安生就容易怪罪后人,甚至是对后人下毒手,让我去坟地找问题,实在不行得开棺。
他语气沉重,说这事可大可小,让我有问题随时给他打电话,这才挂断。
第二天一大早,邢伟来了,这孙子老爹有钱,已经混上了车,二话不说拉我上了他的越野车,直奔他高祖爷爷的坟地。
我只知道他老家好像是晋西那边的,谁知道他一股脑儿把我拉进了吕梁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颠簸了整整一天,黄昏时才到了地方,就是大山里的一个黄土岗子。
“你丫不早说地方,再晚一会儿还开个屁的棺!”
我戳着邢伟鼻子喷了他满脸口水,这才绕着黄土岗子转了一圈,心里有数了,忍不住笑道:“老三,你这高祖爷资本挺雄厚啊,这已经算是大墓了,贵族老爷的专属,姨太太倒是不少。”
“行啊,这都瞧出来了?”
邢伟竖了个大拇指:“有点门道。”
我摇了摇头,生在这样的家庭,要是连这都瞧不出,基本可以一头撞死了。
这墓很独特,或者说,在历史上也是昙花一现,极具代表性,从外形就能看得出。
正常的墓都是挖掘地下建造,而这个墓其实是建造在地表上的,就跟盖房子一样,盖好以后再从其他地方运来覆土,把房子掩埋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坟包,内部结构很独特,跟现在养殖场的猪圈差不多,里面是一个挨着一个隔断开的墓室,每一个墓室里放一口棺材,是旧社会妻妾同葬的墓穴,丈夫躺在最中间,两侧是妻妾。
如无意外,这个黄土岗子就是墓堆,呈“一”字形,我大致估测了一下长度,里面应该有七个墓室,这种墓以前也叫“七合墓”,是高手开的。
转了几圈,我没瞧出什么端倪,从车上取了工具,准备开棺。
开这种“七合墓”讲究比较大,开谁的棺,必须精准无误的找到谁的墓室,直接从上面打到墓室里面,如果找错了,必须退出来重新挖,决不能去触碰墓室里的隔断墙,那些墙体密封性特别好,内部基本处于真空状态,里面塞着白磷,一遇空气就烧起来了,不把人烧死也会毒死!
我要开的是他高祖爷的棺,所以,直接挑了黄土岗子的正中间下的铲,结果,几铲子下去,我一张脸都黑了。
只见,二三十公分深的土坑里竟然“咕咚咕咚”直往上倒灌绿水,我凑上去闻了闻,那水很腥,但却不臭。
“老三,这事儿我恐怕解决不了了。”
我丢下铲子起身,叹了口气说道:“去找专门解决这种事情的人吧,最好直接上龙虎山去请道士,我说的是那种真正的道士,明白吗?”
邢伟脸色大变:“怎么?难道事情很严重?”
我点了点头。
这种下铲冒绿水的墓,我爹管这绿水儿叫卤水,这卤水可不是调料煮出来的,是死人闷出来的。据说是某些地方因为风水格局的原因,地下阳气太重,偏偏又有地下水倒灌进了墓里,尸体泡在水里千年不坏,而墓葬的密封性又比较好,捂着捂着就发酵出“卤水”了,邪性的很。
以前晋西北就出过这么一座冒卤水的墓,在泥石流中暴露出来,一批考古人员做了抢救性挖掘,结果一位老教授下墓立马失禁,稀里哗啦尿了一裤子,就像一次性把一辈子的尿全给尿光了一样,打那以后再没尿出来,那话儿憋得跟个葫芦似得,没招了只能接了个管儿,腰上大部分时间挂个塑料袋接尿,常年尿骚味不离身……
“这是闹大凶了。”
我拍了拍邢伟的肩膀,说道:“我的本事我清楚,照猫画虎,老祖宗怎么说的我怎么做,怪事你这是头一遭遇见,可听的却不少,你高祖爷这墓太凶,下去跟找死没区别,你听我的,找真正的道士去吧,别听那些庙里的和尚或者招摇撞骗的神棍胡说,无济于事,搞不好你爷爷可就真的被带走了,而且……怕是全家都不得安宁!”
说完,我对着这座墓拜了又拜,连连告罪,那时天色已黑,等我直起身子的时候,隐约瞧着四周的大山在黑暗中就跟护卫似得拱卫着黄土岗子。
这样的地形莫名的让我觉得眼熟,我怔了怔,这才想起我老爹一直奉为至宝的那本玄空派风水里有这种格局,可惜我当时没细看,只是依稀记得,那本风水书上说这似乎是一种极地凶葬阁!
邢伟被我说的害怕了,一张脸惨白,几乎没了人色,哪还敢在这逗留,拉着我上车逃也似得离开了。
不知为什么,回去的路上我格外的疲倦,浑身肌肉酸疼,靠在副驾驶上无声无息的睡着了,却睡的不踏实,隔三差五的被冻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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