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骨烛/深海
书名:黄泉故事铺作者名:诡笔生花本章字数:2258更新时间:2025-03-08 09:19:04
白露后的第一场雨裹着纸灰落在苏青禾肩头时,她正站在老宅的滴水檐下摸钥匙。铜锁表面浮着层青绿色锈斑,锁眼形状像极了《幽明录》里记载的阴司鬼门钥。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二叔的短信夹杂着乱码:"戌时前必须点燃祠堂的七星烛台,切记不可看镜中倒影。"
推开门轴的刹那,穿堂风卷着线香灰烬扑在脸上。苏青禾看见天井里的青石板泛着水银光泽,倒映着正厅门楣上"泽被后世"的匾额,金漆剥落处露出密密麻麻的符咒,与洛夫克拉夫特手稿里的星象图诡异地重叠。
西厢房梳妆台的菱花镜蒙着血雾,苏青禾擦拭时发现镜面竟是双层的。夹层里塞着半张民国报纸,标题被蛀虫啃得残缺:"苏氏宗祠惊现七窍流血尸,疑似献祭......"配图尸体的姿势让她脊背发凉——正是《死灵之书》中记载的星空之门召唤仪式。
子时的更锣在巷尾炸响。苏青禾腕间的朱砂串突然崩断,血玉珠滚进地砖缝隙,整片祠堂的地面开始浮现荧光蓝的脉络,如同克苏鲁神话里的旧日支配者血管。她翻开族谱,被墨汁覆盖的段落里跳出几个字:"每甲子需以纯阴之血饲烛。"
八角井突然传来金石相击之声。苏青禾探身望去,井水倒映的却不是她的脸——无数惨白手臂正托着具青铜烛台缓缓升起。烛身雕刻的并非传统蟠龙,而是纠缠的触须与眼球,烛泪凝固成《聊斋》里狐妖的尾巴形状。
"青禾来续香火啊......"井底传来的呼唤带着双重音调,像是老妪与深海怪物的和声。青铜烛台自动漂浮到供桌上,七根骨烛突然自燃,火光竟是《疯狂山脉》里描述的不可名状之绿。手机在此刻播放起诡异音频,夹杂着民国时期的留声机杂音与深潜者的喉音。
寅时的惊雷劈开雨幕,苏青禾在祠堂暗格里找到本皮质笔记。泛黄纸页上,祖父的字迹与未知符号交织:"1937年惊蛰,遵照黄衣之王的启示改良家祭,七星烛台实为开启星之门的钥匙......"夹页里的照片让她窒息——七个穿民国学生装的少女被钉成北斗七星状,心口插着的正是那些骨烛。
井水突然沸腾如注,苏青禾看见自己的倒影正被无数触须缠绕。后颈传来灼痛,皮肤下浮现出《聊斋志异》里记载的锁魂咒,却夹杂着印斯茅斯居民的鳞片纹路。骨烛爆出刺目蓝光,祠堂地面裂开深渊,传出夏盖虫族振翅般的嗡鸣。
"苏家血脉即是祭品亦是守门人。"二叔的声音从深渊里传来,带着深潜者般的湿黏气音。苏青禾的指尖开始异化成章鱼触须,族谱无风自动,空白处浮现血色星图。最后一根骨烛熄灭时,她看见祠堂匾额上的"泽"字扭曲成黄印,井底传来旧日支配者的满意低吟。
《深海遗嘱》
林霁推开铜绿斑驳的院门时,咸腥的海风正卷着浪沫扑在脸上。律师函里夹着的黄铜钥匙突然发烫,掌纹处传来被灼烧的刺痛感。这座位于胶东半岛最东端的苏氏祖宅,外墙爬满藤壶与管虫,仿佛整栋建筑刚从深海里打捞出来。
“令尊苏慕云教授的遗物在三楼藏书室。”三天前那个黑衣律师的眼球异常湿润,瞳孔边缘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彩,“务必在夏至日启封铁箱。”
此刻腕表显示23:47分,距离夏至还有十三分钟。林霁踩上旋梯的瞬间,脚下木板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腥味比最腐败的鲱鱼罐头还要浓烈十倍。月光透过舷窗状的圆窗,在墙上投射出不断蠕动的阴影——那绝不是人类肢体的形状。
藏书室中央的铁箱足有两米见方,表面锈迹构成无数痛苦的人脸。当海潮声突然沉寂的刹那,箱盖自动弹开,涌出的不是霉味而是浓稠的深蓝雾气。林霁的手电筒光束在雾中扭曲成螺旋状,照亮箱底那尊半人高的墨玉雕像。
雕像呈现某种介于章鱼与人类之间的形态,布满吸盘的触须缠绕着十二具微缩人俑。当林霁的指尖触到玉石表面,耳膜突然灌入万吨海水的轰鸣,视网膜上炸开成群的发光浮游生物。父亲实验室的影像在脑内闪回:1997年录像带里,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类人生物标本,胸腔内生长着珊瑚状器官……
“叮——”
夏至的钟声与潮汐同时抵达。墨玉雕像的触须突然软化蠕动,箱底暗格弹出一本皮质笔记本。林霁翻开泛着磷光的纸页,父亲的字迹正在发生恐怖的畸变:字母增生出肉芽状的笔画,方程式扭曲成输卵管结构,最后整段文字都化作《拉莱耶文本》中的螺旋符号。
藏书室温度骤降,林霁呼出的白气在镜片上结出盐晶。当她用冻僵的手指翻开笔记本末页,夹着的照片让心脏几乎停跳——1999年父亲在南海科考船上的合影,所有研究员的头颅都异变成覆盖鳞片的纺锤形,而背景云层中悬浮着堪比城市的巨大阴影。
地板传来粘腻的蠕动声。林霁转身时撞翻书架,1912年版《太平洋异闻录》摊开在满地黑水中。泛黄插图上,穿着清朝官服的祖先正指挥劳工将某种多足生物赶入溶洞,注解写着“苏氏宗祠镇海妖实录”。
突然整栋建筑开始分泌腥臭的粘液,墙纸剥落后露出布满齿痕的鲸骨结构。林霁踉跄着冲向旋梯,却发现台阶已融化成胶状的肉膜。手机在掌心自动播放起诡异视频:父亲在深海探测器里癫狂大笑,舷窗外掠过布满星形瞳孔的巨型生物,仪表盘显示深度11034米——这早已超越马里亚纳海沟最深记录。
“苏氏血脉是深渊的引路者......”律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抹香鲸颅腔共鸣般的低频震动。林霁的耳道流出荧蓝血液,发现自己的倒影正在镜中增殖触须。藏书室地板塌陷成垂直海井,无数发光的水母状生物托着她坠向深渊。
在意识消散前的瞬息,林霁终于看懂铁箱内侧的蚀刻文字——那并非任何人类语言,而是用怀孕的抹香鲸子宫液写就的《大衮教典》。当她的视网膜开始异化成复眼结构时,漆黑海水中亮起成片的星形光芒,某个堪比山脉的阴影正舒展着亿万年的蛰伏之躯。
潮汐退去时,前来收房的律师捡起沙滩上的笔记本。最后几页新增的血字还在蠕动,记录着苏氏家族真正的使命:自乾隆年间,他们便是深潜者的陆地血嗣,每代长子的颅骨都会逐渐空腔化,成为繁衍深潜者幼体的活体孵卵器。而此刻的南海深处,新生的林霁正在为某个古老存在编织噩梦的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