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铜舰影

王胖子手背上的发光纹路如活物般蠕动，当第一滴岩浆雨穿透三百米厚的岩层坠落时，《甘石星经》残页上的预言突然燃烧起来。李大成扑上去拍打火苗，却发现那些血色文字正在火焰中重组——"戌时三刻，开阳移位"的字样化作北斗七星图，天权星的位置标着他们此刻所在的坐标。

"这是实时星图！"李大成的声音被突然加剧的岩浆雨声吞没。凝固的玄武岩地表重新软化，暗红色裂痕中涌出裹挟着青铜碎片的蒸汽流。那些碎片在半空自动拼合，转瞬间组成直径两米的齿轮，齿槽间流转的却不是机油，而是某种荧光生物质。

王胖子突然指着西北方怪叫："舰！那艘青铜舰又出现了！"量子化的舰体在雷暴云团中时隐时现，每次闪现都比前一次更接近地面。李大成注意到舰艏的官印矩阵正在增殖，最新浮现的印章刻着"2035地心联合科考队"——这个尚未到来的年份让他后颈寒毛倒竖。

两人奔向青铜舰的刹那，整片凝固岩浆突然塌陷。下坠过程中，李大成看见岩层断面中封存着历代文明的遗迹：商周的青铜鼎与集成电路板共生，唐代三彩马脖颈处接驳着光纤血管，最底层的奥陶纪化石层里竟嵌着半截曲速引擎。

落地时的冲击被某种柔性物质缓冲。李大成抹去护目镜上的荧光粘液，发现他们正站在青铜舰的甲板上。那些量子薄膜风帆近看竟是无数流动的铭文组成，每个字都在不同历史纪年间跳跃。王胖子用军刀刺向甲板，刀刃与金属碰撞时激发的不是火花，而是全息影像——1943年德军在北非挖掘方尖碑的画面。

"别碰任何东西！"李大成喝止正要触摸船舵的王胖子。舵轮中央镶嵌的蛇形玉坠，与他家族传承的墨玉扳指产生共鸣。当怀中的扳指开始发烫时，整艘舰突然发出龙吟般的汽笛声，甲板上的星象仪同时投射出环绕地球的光带，其中七条赤红色光带全部指向中国大陆的同一坐标。

舰桥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他们冲进控制室时，看见二十个全息人影正在操作台前忙碌，正是那些悬挂在钟乳石间的现代尸体生前的模样。居中指挥的中年学者突然转头，全息面容在接触到李大成目光的瞬间数据崩解，露出下方森白的颅骨投影。

"李卫国..."李大成倒退半步撞上舱壁。控制台主屏幕突然亮起，显示着1976年唐山地震的波形图，但在震源深度数值栏，赫然标注着"地心第三层文明遗址"。玉简在此刻自动飞出，插入控制台密钥槽的瞬间，整艘舰的量子薄膜风帆同时转向，在虚空中勾勒出莫比乌斯环状的航迹。

窗外景象突然撕裂，青铜舰跃入充斥着紫色闪电的时空隧道。王胖子死死抱住青铜柱，他的右手纹路已蔓延至脖颈，皮肤下凸起的发光血管正与舰体能量管脉动同步。李大成挣扎着爬向主屏幕，发现导航图显示他们正在穿越1943年、1998年、2023年三个时间锚点构成的三角区。

"警告！七杀星引力阱！"机械女声突然响起。舰体剧烈震颤中，李大成看见窗外浮现出七颗血色星辰实体，每颗星体表面都矗立着青铜观星台。明代骷髅的虚影在其中一座观星台上举起绣春刀，刀尖射出的红光在舰体表面蚀刻出甲骨文"殒"字。

控制台在此刻爆炸，飞溅的青铜碎片划破李大成脸颊。血液滴落处，操作面板突然生长出肉质感触须，键盘按键化作牙齿开合。玉简迸发的青光中，李大成看见自己倒映在屏幕上的瞳孔变成竖瞳，额间浮现出与青铜舰船舵相同的蛇形印记。

"基因认证通过。"舰载系统的声音突然带上了爷爷的腔调，"欢迎回家，守陵人第49代传人。"王胖子闻言猛地转头，他脖颈上的发光纹路已汇聚成北斗九星图，天璇星的位置正在渗出血珠。

全息导航图突然更新，显示出地心世界的真实结构——九层同心球壳嵌套，每层都封印着不同纪元的文明残骸。他们此刻正处于第三层与第四层的量子夹缝，而舰载日志显示这艘"蜃楼舰"在过去六百年间持续收容着时空错位者。

"那些尸茧..."李大成突然醒悟，"都是被时空乱流卷进来的穿越者！"话音未落，王胖子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他的右臂皮肤完全晶体化，手指末端生长出青铜利爪。舰体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一道闸门自动开启，露出后面布满生物培养舱的舱室。

每个舱体内都悬浮着与王胖子症状相似的变异体，最近的舱体标签写着"1999年9月9日收容"。李大成冲进舱室时，玉简突然射出一道光线，激活了中央控制柱的全息病历库。他在检索栏输入王家祖籍，屏幕显示出一段1945年的影像：王胖子的曾祖父在长白山天池测绘时，被青铜舰投下的光柱笼罩。

"基因污染源自第七层禁区。"舰载系统的警告伴随着红色闪光，"建议立即执行净化程序。"李大成砸碎操作面板时，发现内部管线中流淌的竟是混合着星砂的血液。王胖子彻底兽化的右臂拍碎培养舱，抓起变异体残肢塞进嘴里，晶体化的面部露出痛苦与快意交织的狰狞表情。

李大成掏出息壤沙粒撒向空中，增殖的岩层暂时封住舱门。他背着玉简冲向舰尾引擎室，沿途看见舱壁上的青铜浮雕正在上演历代文明毁灭的场景：亚特兰蒂斯大陆被量子潮汐撕裂，三星堆青铜神树在反物质火焰中扭曲，最后定格在2023年北京某处地铁隧道塌方画面——塌方处露出的青铜鼎与他之前所见完全一致。

引擎核心的发现令人窒息。直径十米的透明球体内，三具呈等边三角形排列的干尸正在为某种装置供能。左侧着中山装的老者面容与李大成祖父神似，右侧穿防护服的女子戴着2035年科考队臂章，居中的明代方士双手结印，印诀正是青铜舰船舵上的蛇形纹路。

"能量过载！"球体突然迸发的强光中，李大成看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三个不同时代的形象：举着考古锤的祖父、穿太空服的未来人以及明代钦天监官员。玉简在此刻融化，液态青光渗入他的七窍，海量信息流瞬间冲垮意识防线——他看见公元前206年的咸阳宫地下，徐福正将蛇形玉坠交给祖龙；看见1943年柏林大学地下室，纳粹科学家用息壤培育血肉机甲；最后看见2035年的自己站在九鼎矩阵中央，脚下是沸腾的地幔层。

等李大成恢复意识时，王胖子正用晶体化的右爪抵着他咽喉。昔日的同伴左眼已变成机械复眼，声带振动发出电子混音："...阻止...七杀归位..."李大成摸到腰间发烫的微型铜匣，在最后关头将其塞进王胖子口中。匣内溢出的息壤沙粒与变异细胞激烈反应，瞬间将王胖子右半身石化为雕像。

青铜舰在此刻突破时空屏障，撞入地心第九层的绝对黑暗。在意识消散前的瞬间，李大成听见九道钟声响彻天地，舰载计时器显示时间为：公元前1046年1月20日，牧野之战爆发当日。而在他们坠毁的方位，八百座青铜鼎组成的周天星斗大阵正在缓缓启动，鼎中沸腾的却不是铜水，而是散发着熟悉气息的墨绿色血液——与他血管里流淌的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