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就当是为了我

副将接过信来，脸色大变。他攥紧了手掌，呢喃道：“京城怕是要变天了，将军，你可千万要醒过来啊！”

寒鸦掠过残阳，卫盼清握着染血的平安符站在城楼上。

三日前从边关传来的战报还压在案头，墨字刺得人眼眶生疼。

“玄王身中奇毒，昏迷不醒。”

“夫人，马车备好了。”柒月捧着狐裘过来，声音发颤。

府中无人知晓，这位素日温婉的当家主母，昨夜亲手斩断了西院三株碗口粗的梅树。

车轮碾过青石板时，卫盼清忽然想起那年上元节，萧琰澈隔着万千灯火将糖人塞进她手里，糖浆凝成的兔子耳朵沾了他指尖血痕，那是为了护着她不被拥挤人群冲撞，生生折断了三根手指。

颠簸几日，卫盼清总算是到了军营。边关大营弥漫着腐肉与药渣的气味。

当卫盼清掀开帐帘时，血腥气扑面而来，萧琰澈躺在简陋木榻上，玄甲未卸，面色青灰似生铁。

军医跪在一旁捣药，石臼里泛着诡异的紫。

“王爷中的是漠北‘七日鸩’。”老军医颤巍巍捧起药碗，“此毒随血脉游走，每日子午二时发作，痛如万蚁噬心，老朽无能，只能以金针封住心脉。”

话音未落，榻上人突然剧烈抽搐。

卫盼清扑过去按住他肩膀，掌心触及之处嶙峋如刀，萧琰澈猛然睁眼，涣散的瞳孔映出她鬓边步摇，竟扯出个笑：“又梦见你了”

“你个傻子。”卫盼清握住他的手，之前的怨气一消而散，只希望他能快些好起来。

药炉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卫盼清的面容，她将袖口又往上卷了卷。

锋利的匕首划过腕间，血珠坠入乌黑的药汤，瞬间绽开朵朵红梅。

“夫人！”柒月哭着捧来纱布，“这都第七日了，您这样身子怎么受得住？”

卫盼清恍若未闻，盯着榻上人青白的面容。

昨日喂药时萧琰澈突然呕血，暗红血块里竟混着细小的冰晶，漠北剧毒正在将他冻成寒尸。

帐外忽有马蹄声急至，亲卫呈上盖着顾府印鉴的密函。

卫盼清展开信笺，眼角瞥见“晏姑娘胎像不稳”几字，手中药碗“咣当”摔得粉碎。

“备纸墨。”她咬牙撕下裙摆裹住手腕，“让顾大人把城南医馆的苏大夫请进府，药库第三格紫檀匣里的雪参最宜安胎，就说是君君身子不适。”

烛泪堆了半尺高时，卫盼清终于搁笔。她将给晏菡君的信件交给亲卫，又抽出一封火漆密信：“这封务必亲手交给顾大人，京中恐有变数。”

京城。

“姑娘，云锦阁这个月又退了三批货。”掌事娘子捧着发霉的布料直跺脚，“都说咱们的蜀锦一扯就破，可入库时明明都是上品！”

晏菡君抚着微隆的小腹，指尖在霉斑处细细捻过，忽然摸到几处极细的破口，像是被什么尖物刻意划伤。

“今夜子时，把西角门的狗洞堵了。”她摘下鬓边累丝金簪递给掌事，“去铁匠铺打二十把黄铜锁，所有库房换上新锁后再熏艾草。”

更鼓敲过三响，医馆后墙果然传来窸窣响动。

七八个黑影刚翻进院子，就被兜头罩下的渔网缠作一团，护院举起火把照见为首者面容，竟是庄子上赶车的刘瘸子。

“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青柠气得踹了他一脚，“说！谁指使你们往布料上泼矾水的？”

地窖里传来凄厉惨叫时，晏菡君正在教应芙辨识药材。

小姑娘踮脚往窗外张望，被她用《千金方》轻轻挡住眼睛：“阿芙记住，有些污糟事，不该脏了姑娘家的眼。”

顾言蹊走进医馆时，正撞见晏菡君踮脚够药柜顶层的紫苏梗。

春衫单薄，隐约透出腰身不寻常的弧度。

“小心！”他箭步上前扶住摇晃的木梯，掌心触及的温度让他心头一颤，“这些粗活让伙计做便是。”

“是。”晏菡君稍微拉开和顾言蹊之间的距离。

顾言蹊察觉到了这段时间她对自己的疏离，但还是颔首，“这些时日我有些忙，过些日子再过来看你。”

“嗯，多谢顾大人。”

三更天的梆子刚响过，布庄方向突然腾起冲天火光。

晏菡君赤着脚奔到前院时，只见三十架织机在烈焰中噼啪作响。

“救火！先救地窖的账本！”她推开阻拦的婆子就要往里冲，却被顾言蹊拦腰抱住。

“不要命了？”素来温润的人竟红了眼眶，“这些织机值得你赔上自己的命吗？”

“账本里夹着边关将士的冬衣订单！”晏菡君突然哽咽，“婆母离开前交代过，开春前要备齐五千件棉袍。”

说完，她便晕了过去。

顾言蹊横抱起晏菡君，大步流星奔向后院。

地窖的账本被及时抢出，火势也在众人合力下渐渐得到控制。

晏菡君醒来时，已身在医馆内室，顾言蹊正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地望着她。

“我对不起婆母。”她刚开口，声音已带上了哭腔。

顾言蹊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心，布匹没了可以再弄，倒是你，惊吓过度，需要好好休息。”

晏菡君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这场大火，显然是有人蓄意为之，幕后黑手的目标，显然是那五千件棉袍的订单。

顾言蹊没多久就离开了，晏菡君半夜还是忍不住前往查看，没有想到大火还是没有扑灭。

暴雨倾盆而下，却浇不灭桐油引燃的大火。

当最后一本焦黑的账册被抢出时，晏菡君瘫坐在泥水里，忽然瞥见废墟中有金芒一闪。

半枚烧变形的赤金镯子，正是晏楚月及笄时父亲所赠。

“我要见顾大人。”晏菡君将金镯拍在案上，“劳烦通传一声，事关北狄细作。”

烛火摇曳的厢房里，她缓缓展开边关舆图：“这三个月布庄蹊跷的订单都指向漠北商队，但实际收货的却是京郊庄子。”

指尖划过应书阳的田产，“前日庄户来卖药渣，我认出其中有制作火硝的狼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