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生死同穴

卫盼清站在枫桥边，细雨打湿了绣着青竹的油纸伞。

漕运码头的喧闹声里，她瞥见一个灰袍人影正往乌篷船上搬货，黑色包袱在肩头若隐若现。

“这位大哥……”她刚要上前，忽然被扯进巷口。

苏瑶的玉手捂住她的嘴，低声道：“看船帮。”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三个腰悬雁翎刀的黑衣人正挨个盘查船只。

灰袍人慌忙将包袱塞进鱼篓，却被为首的疤脸汉子揪住衣领。

“铛！”

青瓦屋顶突然坠下个竹筐，鱼虾泼了黑衣人满头。

灰袍人趁机跃入运河，疤脸汉子正要追击，却被个挑着扁担的老汉“不小心”撞进水里。

“跟我来。”苏瑶拉着卫盼清拐进药铺后门，从暗格取出半封烧焦的信，“玄王查的私盐案，牵涉到二十年前顾家军覆灭的旧案。”

信纸残片上，“兵部”二字被朱砂重重圈起。

山谷密室内，晏菡君举着火折子细看壁画。

当看到将军战甲上的螭纹竟与顾言蹊玉佩一模一样时，手腕突然被黑衣男子扣住。

“顾家双生子，生则同命，死则同穴。”他摘下面具，右颊刀疤在火光中狰狞，“二十年前顾将军送走的，本该是我这个嫡长子。”

顾言蹊踉跄后退，腰间玉佩“当啷”落地。

记忆如潮水涌来。

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幅撕去半边的画像，每年清明总要多备一份的祭品……

洞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数十支火箭破空而入。

黑衣男子推开二人：“带他走！去苏州找漕帮宋三爷！”

说罢反手关上石门。

画舫暗舱里，萧琰澈摩挲着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兵符。

这枚能调动禁军的虎符，竟与顾家军覆灭那夜出现的信物如出一辙。

“王爷，卫娘子求见。”侍卫话音未落，舱门已被推开。

卫盼清鬓发散乱地举着半块玉佩：“顾言蹊可能是顾老将军血脉，此刻正被兵部追杀！”

突然船身剧烈摇晃，火把将水面照得通红。

兵部尚书立于战船之上，冷笑道：“玄王窝藏逆贼，还不速速就擒？”

箭雨中，萧琰澈揽住卫盼清跃入江水。

腥咸水流灌入口鼻时，她恍惚看见对方眼底翻涌的暗潮。

与三年前上元夜，那个替她摘回风筝的少年郎一模一样。

晏菡君扶着受伤的顾言蹊跌坐在破庙里。

他肩头箭伤渗着黑血，声音沙哑：“那日父亲说顾家儿郎当如明月悬空，原来早知暗处有另一轮孤月……”

庙外传来马蹄声，苏瑶掀帘而入，身后跟着漕帮众人。

她将药箱重重放下：“尚书府今夜要运三百石官盐进京，船舱夹层里……”

压低的声音湮没在雨声中。

五更天，顾言蹊握着晏菡君的手按在剑柄上：“若我回不来……”

“没有若，”她反手系紧他腕间纱布，“我陪你看过今年的广陵潮。”

庙外，雨势渐小。

远处传来更鼓声，五更天了。

顾言蹊握紧了腰间的剑。

他知道，这一去，或许就是永别。

但有些真相，必须有人去揭开。

就像二十年前，那个本该死在战场上的顾家嫡长子一样。

顾言蹊握紧了腰间的剑，剑柄上缠绕的皮革已经被汗水浸透。

破庙外，雨声渐歇，取而代之的是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泥泞中小心地移动。

“来了。”晏菡君低声道，手中的银针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冷光。

苏瑶带来的漕帮众人已经埋伏在庙外，他们手中的兵器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顾言蹊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仿佛要冲破胸膛。

“记住，”晏菡君突然握住他的手，“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着。”

顾言蹊望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认真。

他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破空声打断。

“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钉在破庙的木门上。

顾言蹊拉着晏菡君就地一滚，躲到供桌后面。

木屑纷飞中，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那是晏菡君身上常年带着的药香。

“杀！”

漕帮众人从暗处冲出，与黑衣人战作一团。

顾言蹊正要起身，却被晏菡君按住：“你的伤……”

“顾家儿郎，岂能躲在女子身后？”他扯下衣摆，将伤口草草包扎，提剑冲了出去。

刀光剑影中，顾言蹊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场景。

父亲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烽火，背影挺拔如松。

那时的他还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总是望着北方出神。

“小心！”

晏菡君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

一个黑衣人正举刀劈来，顾言蹊侧身躲过，反手一剑刺入对方肋下。

温热的血溅在脸上，他却没有时间擦拭。

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时，顾言蹊已经筋疲力尽。

他靠在庙墙上，看着满地的尸体，突然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走。”苏瑶抹去脸上的血迹，“尚书府的人很快就会到。”

众人迅速撤离。

顾言蹊被晏菡君搀扶着，在密林中穿行。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晏菡君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一处隐秘的山洞。

苏瑶点燃火把，照亮了洞内的景象。

这里堆满了粮食和兵器，显然是漕帮的秘密据点。

“休息一下。”晏菡君扶着顾言蹊坐下，开始为他重新包扎伤口。

顾言蹊望着跳动的火焰，突然问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世？”

晏菡君的手顿了顿：“三年前在广陵，我第一次见到你腰间的玉佩，那上面的螭纹，和顾家军的军徽一模一样。”

“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些真相，需要你自己去发现。”晏菡君系好纱布，“就像你父亲说的，顾家儿郎当如明月悬空。”

顾言蹊苦笑：“可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你是顾言蹊。”晏菡君直视着他的眼睛，“这就够了。”

洞外传来脚步声，苏瑶带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

那人一身粗布衣裳，却掩不住眼中的精光。

“这位是漕帮的宋三爷。”苏瑶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