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污蔑

暮春的雨丝缠着柳絮扑在油纸伞上，卫盼清踩着青砖缝里新生的苔藓，在锦绣布庄的鎏金匾额前驻足。

她伸手拂去帷帽边缘的水珠，袖中暗袋里的契约文书硌着手腕。

“卫娘子来得巧，我们东家今早刚收了几船湖州生丝。”伙计殷勤撩起湘妃竹帘，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卫盼清瞥见库房深处堆着数十个扎红绸的木箱，漆色竟是兵部专用的玄青。

钱老板从黄花梨屏风后转出，金丝楠木算盘随着步伐哗啦作响。

他笑着斟茶时，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闪过暗纹。

“听闻娘子要开江南最大的绸缎庄？”钱老板将契书推过案几，羊脂玉镇纸压住边角，“只是这要的蜀锦数目，怕是要把运河漕船都装满。”

茶汤在青瓷盏中泛起涟漪，卫盼清忽然嗅到一丝苦杏仁味。

她假意整理袖口，银镯暗扣里的试毒针已浸入茶汤。

针尖转瞬发黑，映着窗外飘进的柳絮像落了一场薄雪。

“钱老板说笑了。”她将契书往回推了三寸，恰好露出晏菡君绘的缠枝纹，“听说上月泉州港沉了三船贡缎，如今市面上的蜀锦……”

话音未落，钱老板突然捂住心口，楠木算盘轰然坠地。

他脖颈青筋暴起，双目凸出如金鱼，喉间发出“嗬嗬“怪响。

卫盼清疾退两步，见那杯毒茶竟已见底。

“杀人了！”尖叫声刺破雨幕。

库房红绸无风自动，二十余名带刀衙役破门而入。

卫盼清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剑光扫过之处，三个木箱应声而裂。

里面滚出的不是生丝，而是淬毒的弩箭！

卫盼清被衙役们押解着，穿过雨幕中的青石板街道。

雨水顺着她的帷帽边缘滴落，浸湿了她的衣衫。

她的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得生疼，但她的思绪却异常清晰。

她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那份被调包的蜀锦纹样。

知府大人坐在堂上，脸色阴沉。

他手中的惊堂木重重拍下，震得堂内众人心头一颤。

“卫盼清，你可知罪？”知府的声音冷厉，目光如刀。

卫盼清抬起头，目光坚定：“民女无罪，钱老板之死与民女无关。”

知府冷笑一声：“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来人，给我上刑！”

衙役们上前，准备对卫盼清用刑。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在一阵轻微的喧哗声中，一名身着华丽锦衣的男子，气宇轩昂，大步流星地走入了宽敞明亮的堂内。

“且慢！”

知府见状，连忙起身行礼：“参见玄王殿下。”

玄王？

皇帝的二弟？

卫盼清抬起头，目光与玄王相遇。

他眉目如画，眸中却带着几分冷峻，仿佛能洞穿人心。

只是这双眉眼总觉得有些熟悉。

玄王微微颔首，示意知府不必多礼，随后目光落在卫盼清身上，淡淡道：“此案疑点重重，本王亲自审理。”

知府脸色一变，连忙道：“殿下，此女涉嫌毒杀钱老板，证据确凿，恐怕……”

玄王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本王自有分寸。”

卫盼清心中一动，隐隐觉得事情有了转机。

她虽未见过玄王，但早听闻他为人正直，不徇私情。

如今他亲自出面，或许能还她清白。

玄王走到案前，拿起那份契书仔细端详，随后又瞥了一眼钱老板的尸体，眉头微皱。

他转身对衙役道：“将钱老板的随身物品呈上来。”

衙役们不敢怠慢，连忙将钱老板的翡翠扳指、金丝楠木算盘等物品呈上。

玄王拿起翡翠扳指，仔细端详片刻，忽然冷笑一声：“这扳指上的暗纹，倒是与兵部的密令纹样如出一辙。”

知府闻言，脸色骤变，额角渗出冷汗：“殿下，这……这或许是巧合……”

玄王冷冷扫了他一眼，语气森然：“巧合？钱老板一个布商，为何会有兵部的密令纹样？知府大人，此事你作何解释？”

知府支支吾吾，一时语塞。

玄王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卫盼清：“卫娘子，你可有话要说？”

“殿下明鉴，民女确实与钱老板有生意往来，但绝无害人之心。钱老板之死，民女也是受害者，那杯毒茶，民女并未饮用，而是钱老板自己喝下，至于那些淬毒的弩箭，民女更是一无所知。”

玄王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库房方向：“那些木箱中的弩箭，究竟是何来历？”

衙役们面面相觑，无人敢答。

玄王冷哼一声，挥手道：“来人，彻查库房，将所有可疑之物悉数查封！”

随着玄王的命令，衙役们迅速行动，库房中的木箱被一一打开。

除了淬毒的弩箭，还发现了大量兵部专用的玄青漆木箱，里面装满了未登记的兵器。

“知府大人，此事你作何解释？”玄王脸色愈发阴沉。

知府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下官……下官实在不知情啊！”

“不知情？钱老板与兵部勾结，私藏兵器，你身为知府，竟毫无察觉？还是说，你也是同谋？”

“殿下明鉴，下官冤枉啊！”

玄王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卫盼清：“卫娘子，此事牵涉甚广，你暂且留在府衙，待本王查明真相，再作定夺。”

卫盼清点头应是，心中却隐隐不安。

她知道，此事绝非表面那么简单，背后必定有更大的阴谋。

夜深人静，卫盼清被安置在府衙后院的一间厢房中。

她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思绪万千。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她警觉地起身，低声道：“谁？”

一名身着夜行衣的身影悄然闪入屋内，摘下面罩，竟是玄王身边的侍卫，云逸。

他压低声音道：“卫娘子，玄王殿下让我转告你，此事关系重大，你务必小心，殿下已经暗中调查，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卫盼清心中稍安，感激道：“多谢云侍卫，也请转告玄王殿下，民女定当配合。”

云逸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忽然又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卫盼清：“这是玄王殿下的贴身玉佩，你收好，若遇到危险，可凭此玉佩求见殿下。”

卫盼清接过玉佩，入手温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