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改嫁

州衙和兵备道为了表彰李国兵的赫赫战功，特地向兵部请命，追认他为百户，并荫其后代一人，授予总旗之职。明朝末年，朝廷常用这种无实权无职位的官职作为奖励，这样既不需要耗费钱粮，又能满足下层武官的需求。而武官之职在当时社会地位低下，往往可以用金钱交易。这样的奖励制度，实际上是变相出售官位。历史上，许多朝代在经济困难时期都曾使用这种方法。

尽管朝廷对李国兵的英勇事迹给予了嘉奖，但抚恤的粮食却少得可怜。二斗粮食，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县衙对此也是敷衍了事，因为他们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拿出更多的粮食来抚恤烈士家属。

至于钱财方面的抚恤更是只字未提，即使上级拨下了抚恤款项，也难免被各级官员中饱私囊。在那个时代，官员们对金钱的贪婪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

李察家的生活陷入了困境，母亲朱慧梅想要回娘家借些粮食度日，然而娘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在这个食不果腹的年代，人们为了生存会想尽一切办法。

朱慧梅的困境也引出了一桩事件——孤儿寡母如何在这个艰难的时代生存下去？更重要的是如何处理李国兵留下的田地和即将成熟的庄稼。

这起事件的起因是桂阳县太保第家族中的一房小儿子朱福成。朱福成父母早逝，自己又有些口齿不清，因此年过三十仍未娶妻。他与朱慧梅是同县人氏，两人早有过照面。

在朱慧梅眼中，朱福成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虽然相貌平平、身材矮小，但在这个生活无着的时刻，她也不得不考虑再嫁的问题。只要能够养活两个儿子，她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

而从朱福成的角度来看，他对朱慧梅可谓是一见钟情。尽管家道中落、年岁已高，但他对年轻时的憧憬仍念念不忘。能够娶到心仪的女子对他来说是一件美事。朱福成自然愿意供养李察兄弟二人，并承诺让他们进入家族私塾读书。在明朝的政策下，太保第家族享有一定的税收优惠，因此他们的生活相对宽裕一些。

明朝的赋税并不高，较高的是劳役，劳役无定数，往往影响农时，造成收成减少。许多农民只要实际赋税不高，也能够勉强维持生计。

然而明朝末年国家公用事业经费增加，导致赋税加重。而税收政策对士大夫阶层有所优惠，这使得一些增加的税费只能集中压在普通农户身上，加速了他们的破产。

现在朱慧梅和朱福成都面临着所在家族的压力。朱慧梅的家族希望她能够早点改嫁，这样不仅能够得到李国兵的田产，还能分享今年庄稼的收成；而太保第家族的族长则不希望自己家族中的任何一房的男 丁因管理不善而导致有人无法成亲。

李察并不想让母亲改嫁来维持生计，他劝说道：“我会种田，会养家。”母亲却表示：“改嫁只是为了活下去，你还太小，种田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儿还是集中精力读书吧，将来有所成就才是好。我就是乞讨、不要命也要支持我儿读书成才。”母亲的话语充满了坚定和牺牲的决心，她愿意为了儿子的未来付出一切。

李察无法劝阻母亲，也只好接受这个现实。他不用当农民种田，而可以把心思放在思念朱茹之上，也可以思考那明未乱世环境中怎样生存的问题。

太保第位于外沙村，这个村庄坐落在县城西部约十二里之处，哲水江的下游从村边缓缓流过。

李察兄弟如期地加入了太保第家族的私塾学习，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

外沙村前，哲水江静静流淌，江对面有一座石山，石山的岩中有一山洞，因地形而得名叫外沙岩。因为那里的许多石头是白色的，后来，或许是为了更添一份文雅，有人又为其取名为白石岩。白石岩前，几栋建筑错落有致，那是官办的书院——白石书院，承载着无数士子的梦想与追求。

外沙村的私塾，便依傍在这官办书院之旁。它似乎想借助那份浓厚的学风，为村中的孩子们铺就更宽广的学问之路，同时也期盼着能增加进入官办书院的名额，为村中培养更多的人才。

李察踏入私塾的那天，屋内已坐满了同窗。在家族一位长者的引领下，他与弟弟李瞳与大家初次见面，然后被带到后排座位落座。不过，私塾老师见李瞳年纪尚小，便将他调到了前排。

李察环视四周，目光在众多同窗中逡巡，突然，他心中一动——有一个人，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那人的模样，竟与他魂牵梦绕的朱茹有七八分相似，仿佛又回到了初中一年级那次相遇的瞬间。

那个像朱茹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李察的目光，但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完全把李察当作陌生人一般对待。

对于李察来说，即使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他也不愿放弃追寻。好在他们都在私塾读书，至少暂时不会分开，他还有时间去了解情况。

他想要知道的，自然是那个人的名字和身份。或许是天意相助，在一次课堂上，老师提问时点到了朱茹的名字。那一刻，李察心中的疑惑瞬间解开——那个像他朱茹的人，果然也叫朱茹。

朱茹回答问题时显得聪明伶俐，坐在李察身边的一个族人——后来得知他叫朱祖富——赞叹道：“朱茹就是聪明，不愧是族长房的千金。”

尽管已经过去了几天，但朱茹对李察的态度依然冷漠如初。面对这种情况，李察心中也不禁开始怀疑：他遇到的这个朱茹，是否只是一个与他心中那人同名同姓、相貌相似的陌生人？毕竟，他心中的朱茹已经是一个中年女子了。

无法与朱茹交流的焦虑让李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他努力想办法打破僵局，渴望能与朱茹交谈、了解她的真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