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四章

江玲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有些唐突，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只是仔细地看了这男生几眼，末了鼓励他一句道：“你的炒面真的蛮好吃，加油！”

男生笑笑，说了声谢谢。

吃过饭江玲几人便回到学校，各自忙了起来。

快到期末，各种各样的事总是纷至沓来，好不容易得空，江玲去洗了个澡，待回到宿舍想要再看看自己创作的小说变成铅字印在纸上时，才猛然发现……

“我样刊呢？”

江玲在桌子和抽屉里焦急地翻着，但半天也没找到。

“该不会是……忘到那个炒面摊儿吧？！”

忽然有室友说道。

江玲这才想起来今天出门的时候太高兴，以至于忘记把杂志收起来，一路上都拿在手上。

“我去找找。”

江玲跟室友说了句，转身便出了门，从宿舍一路小跑到学校门口，整个人已经是气喘吁吁。

她老远望见还有几个摊位零星地停在路边，但似乎并没有那个男生的身影。

“不会走了吧……”

江玲心里一沉，站在原地有些沮丧。

一阵风掠过，她感到有些冷，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突然一道身影来到她面前。

只见那个卖炒面的男生犹疑地走到她跟前，然后仔细地看了看她，还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在我那儿买过炒面？”

“你再仔细看看呢？”江玲将衣服连带的帽子摘了下来，有些好笑地对着男生说。

……

坐在男生的小摊前，借着他车上的微弱灯光，江玲认真地检查着自己的样刊，发现非但没有破损，甚至连一点儿脏污都没有。

“你专门在这儿等我嘛？”江玲看着男生问道。

男生蹲在她旁边，见她跟自己说话，顿时转过头来，想了想说道：“也不算专门，我也想多摆会儿，但我想你可能会回来拿，所以有一直在留意。”

“谢谢你。”江玲郑重地说道。

男生笑了笑，忽然问道：“对了，这本杂志是新出的嘛？一本多少钱呀？我刚刚无聊的时候把它看完了。”

“这么快？！”江玲有些惊讶，“我也不知道多少钱，这是我的投稿被他们采纳后，他们送我的。你最喜欢里面哪篇呢？”

“哇，原来你也是作家？”男生眼睛一亮，紧接着想了想道，“最喜欢的话，可能是那篇她和她的故事。”

“你写的是哪篇呢？”

“巧了。”江玲嘿嘿一笑道，“不才写的正是她和她的故事。”

“啊？！”男生愕然道，“你该不会是唬我吧？”

“我干嘛唬你？”江玲瞪了瞪眼睛，顺手从兜里掏出学生证来，怼在男生脸前。

“叫什么？”江玲指着自己的名字问。

“江……江玲。”男生小声地念了出来，紧接着有些惊讶道，“你的笔名居然就是你的名字啊？”

“怎么样？很多人不用真名是因为真名不好听，我完全可以用呀。”江玲笑着说。

男生认同地点点头，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如果鲁迅用周树人的名字来发表作品，似乎确实也差些味道。

“好了！”

江玲打断了男生的思绪，看着他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你既知道我的笔名又知道我的真名，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太公平吧？”

男生忍俊不禁道：“我叫高新。”

“高新？”江玲念叨了句，点点头道，“不错不错，蛮好听，干脆就叫做高新炒面怎么样？”

“蛮好，听起来很有科技感。”

江玲笑笑道：“不过你的炒面真是很好吃，有什么秘方吗？”

“我爸以前开过面馆儿，他做的时候我常在跟前看，看着看着就会了。”

“好嘛，原来还是祖传。”

眼瞅着温度越来越低，江玲忍不住问道：“人家都快走完了，你还不回去吗？到时候你家里该担心了。”

江玲本打算借这个由头溜走，不料高新微微一怔，笑着说道：“我不急，兴许一会儿还有人来，再说，回去也就我一个人。”

“啊？”江玲愣了下。

高新笑了笑，收拾了下调料盒，低着头说道：“我爸去世了，妈妈改嫁后就一个人生活了。”

江玲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时间有些无措，她有些暗恨自己的唐突，同时懊恼于不知该如何应对。

最后还是高新救了场，他看着手足无措的江玲说道：“我有些饿了，你要不要也吃点？”

……

“卖炒面的男孩儿？这大概就是江玲妈妈口中那个可能恋爱的人吧？”陈大勇凑在肖致远旁边瞅着日记本说道。

“很有可能。”肖致远点点头，将日记本递给闻洁道，“日记本上原本是有写男孩名字的，但后来又被涂掉了，而且只有这十三页，后面的……”

“被撕掉了。”闻洁说。

“会是谁撕掉的呢？难不成是自己？”陈大勇狐疑地看着纸张被撕掉后的痕迹。

但这注定是一个无从得到答案的问题。

……

高新缓缓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天还没亮，灰蒙蒙的，站在窗边，能看到远处有薄雾弥漫着。

他的头有些疼，不知道是因为昨天喝了过量的酒，还是因为最近精神高度紧绷导致的。

坐在阳台的椅子上，他懵然地回忆着刚刚的梦。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几年之前，回到了一切都刚刚开始的时候。

他摆着一个小小的炒面摊，等着旁人，也等着她来光顾。

点燃一根烟，轻轻地吸了一口，他感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刚要起身，一道敲门声突然响起。

……

出坪乡村往西走一公里，渐渐找到一条上山的路。

放眼望去，山路崎岖，林木旺盛，如果不是本地人或经本地人引导，大概很容易找不到方向。

“按刘阿姨说的，爬到山腰后往东大概三十多米，就是坪乡村的祖坟所在。”肖致远拿着手机看了看，但这里的地形貌似导航也录入得甚少。

“这条路是真不好走啊。”

刚爬没多久，陈大勇就忍不住感叹道。

土路不止是崎岖而且容易滑，一旦遇到雨天，就相当危险，这边显然是刚刚下过雨的，许多地方都还有些泥泞，饶是以他们这样的体质也难免感到有些累。

就难怪刘翠萍自称现在已经很少来这里看女儿了。

“年纪大了，去一次不容易，家里又放心不下……”

来之前，刘翠萍曾叹了口气对他们说道。

约莫半个多小时左右，他们终于来到了半山腰上的一段平路。

只是转身一望，一大片微微凸起的小土包便映入眼帘，几乎每一个土包前都立着一块墓碑。

墓碑的制式各异、新旧不一，但看起来大多都已饱经过风霜。

有些坟前的杂草已很茂盛，像是很多年都无人问津过。

闻洁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并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魂的存在，但走到这里，心里仍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这里每一道碑、每一个凸起的小土包之下，都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拥有姓名、亲人以及鲜活的生活，但最终都静静地融入这片土地里。

肖致远和陈大勇的脸色也相当凝重，三人肃穆地走进这片世外之地。

不多时，他们找到了江玲的墓。

……

“你不该来的。”

高新仍旧坐在阳台，只是拉上了窗帘。

余幼微就坐在他的对面，他低着头说道。

“我从地下车库里绕了路来的。”余幼微沉默了会儿说道。

高新笑了笑，没有说话，又点燃一根烟。

余幼微说道：“昨天，我看到你搭的棚子了。”

“跟我们那边搭的差不多。”

“小时候不懂，问家里人那是在做什么，家里人说人走之后都要有这么一场的，但我忽然想到，玲玲姐没有。”

听到这句话，高新额头上的太阳穴忽然跳了一下，他深吸了口气，看向余幼微。

“快要到她的忌日了。”余幼微说。

高新没有说话，但眼眶微微红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一想到她，他还是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玲玲，大概可以安息了。”他轻声地喃喃着。

余幼微看着他，蹲了顿说道：“你还记得我找到你的那天吗？”

高新一怔，不明白余幼微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时间真快，都一年多了吧？”

高新轻声说，眼前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余幼微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