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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二章
书名:永夜作者名:沈默本章字数:2768更新时间:2024-10-22 18:32:37
“现场监控显示,当晚十一点二十三分,史强在与高新短暂对话后,当即起身来到视角盲区的沙坑中。”
“紧接着,高新等人也相继起身,陈浩有些迷迷糊糊地上了车,很快启动了车厢。”
“再之后,几个人散去,没有再 出现过。”
闻洁一边放着视频一边对着众人说道。
“按监控来看,史强大概是想要在那里上厕所,但还没来得及,就被突如其来的沙子覆压。”
“几个人的口供基本一致,陈浩承认视频中的一切,但他坚称这是意外,高新说他当时并不知道史强去做什么了,喝得有些迷糊,只是觉得应该散场了,而他一站起来,其他人也就纷纷准备离开,于是有了陈浩卸沙那一幕。”
闻洁转过身,轻轻扶着长桌的一角,看向众人说道:“这看起来,确实非常像是一个意外,但是……”
“应该并不是。”
“说说你们调查的情况吧。”闻洁对着肖致远和陈大勇说道。
陈大勇顿时起身道:“根据我们走访和调查,这个史强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赌鬼。”
“他父亲是个退休中学老师,本来有一定积蓄,但这些年都被他输干净了,而且!他之前常去的牌场,就隐藏在那个秦山管理高新负责的西部地带中。”
“重点来了。”陈大勇声音提高了几个度说道,“就在前不久,史强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搞来了几十万,在距离天清苑不远的另一处牌场里豪放出手,我们问过了那里的负责人,他表示也不清楚这笔钱从哪里来的,而且还都是现金。”
“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这笔钱的来源,但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史强的死大概率与这笔来源不明的巨款相关。”
肖致远顿了顿说道:“而根据我们的调查,前段时间史强接触最多的,便是秦山与高新,我们已经决定对这两个人进行长期追踪。另外,痕检那边也已经在处理手机了,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说完肖致远看了闻洁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
半晌,低头看案宗的闻洁抬起了头,她的眼睛有些疲劳后的微红,扫了眼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她深吸口气说道:“鉴于史强案与赖遗清案有千丝万缕的关联,经局领导批准,我决定合案调查,从今天起,大家务必打起精神,争取早日破案。”
“是!”
……
雨来得很突然,没有备伞习惯的高新冒着雨从车里走到医院大楼。
晕倒后的史知仁被送往蓉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救治,此时距离他被抢救已经快十个小时。
天明显黑得早了,医院里的白炽灯照得人心慌,高新根据警察给的信息,按照指示牌来到了史知仁所在的ICU。
他想要进去,一位护士拦住了他,问道:“诶你什么人啊就往里进?”
他透过门看到史老师正躺在床上。
“我……”高新茫然地张开了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家属?”护士盯着他看。
高新微微沉默,点了点头。
“怎么才来啊?”护士责怪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道,“你先别急着进去,我去叫医生。”
高新独自一人站在门口,透过门上模糊的玻璃,他隐约看到史老师正躺在病床上,床头的监护器灯光闪烁着。
“你就是家属?”
很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走到高新身旁看着他问道。
高新深吸一口气说道:“他没有家属了。”
“我是他的学生,但不论治疗需要多少钱,费用我来交。”
医生一怔,像是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他叹了口气,将高新拉到一旁道:“病人的情况很复杂,非常凶险的急性脑卒中,我们虽然紧急进行了手术,但仍然不是很理想,再加上病人本身基础病较多,各脏器有衰竭迹象,我只能说……”
“我明白了。”高新看着医生说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放弃,但如果实在不行……就让他安详地走吧。”
医生点点头,就在这时,护士突然过来说道:“病人醒了!”
……
走进ICU,老师的身体骤然间清晰起来,他须发皆白,身上插着好几个管子,安静地躺在那里。
房间隔音很好,窗户关着,唯一的响声是监护器滴——滴——的声音。
高新走到老师身边,老师的眼睛已经睁开了,看到自己,他似乎认了出来,但除了眼睛暂时还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他半跪在床边,握住史知仁凉凉的手,小心握了握,轻声唤道:“老师。”
史知仁似乎努力地想要将眼神转向他,但终于不能够。
高新心里一酸,叹了口气道:“史强走了,老师。我见到了,他……应该是没受什么罪,走得很快。”
“对不起……老师。我没想到他第一天到我那儿,就会出这样的事。”
正说着,一滴眼泪缓缓从史知仁的眼角涌出。
高新心里一颤,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高新为老师拭去泪水。
强烈的自责和震动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松开老师的手,缓缓站起身来。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时,看到老师的手竟在微微颤动着。
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高新感到心里有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既想要跟史知仁说很多很多话,可又心知肚明,无论出于怎样的考虑,一句话都不能讲。
对不起。
他只能在心里反复地重复。
一整夜,他都守在病房里,后半夜他渐渐睡去,但总睡不踏实,在清醒与迷糊间辗转。
直到天亮前,那起初让他感到心慌后来又令他感到心安的滴——滴——声骤然停歇,他猛然睁开眼睛。
“医生——”
……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房东阿姨硬是要请余幼微到她家去吃火锅,从房子里给她拽了出来。
刚下楼,就看见远处的街道上一群人紧锣密鼓地在搭建大棚。
好些披麻戴孝的人在棚下穿梭着,她这才想起早上确实听到过唢呐声。
看来又有人离开这个世界了,她心想。
一旁的房东阿姨也看了好几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史老师是个好人啊,可惜了。”
“您认识啊阿姨?”
“可不嘛,我们这儿好多孩子都是史老师的学生呢,他对学生很好,对邻里也好,可惜儿子不成器,是个赌徒,可再怎么样也是自己孩子啊。”
“听说儿子出了事儿当时就晕过去了,抢救但没抢救过来,唉……可惜了。”
房东阿姨摇了摇头。
余幼微也叹了口气。
……
“就快要到了。”
当车辆驶入一条乡间的小道,坐在驾驶位的陈大勇终于说道。
“这江玲老家确实是远了点儿,从宜兴市下来还要绕梓山才能找到这坪乡村,即便是现在,交通也很不方便,在当年那样的情况下她能够走出来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肖致远叹了口气道:“是啊,小地方的孩子想走出去往往需要十倍百倍的努力,江玲太可惜了。”
他回到头看着闻洁道:“闻队,江玲肯定跟这案子有特别大的关系,我有一种预感,只要我们能弄清楚当年江玲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很可能会打开突破口。”
闻洁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似的,目光紧紧盯着村道一边正在地里耕作的女人。
“停车!”
……
史知仁的葬礼是高新一手操办的。
史家虽还有些亲戚后辈,此时为了那唯一的房产也都乐意前来操持,但既然有这么一位什么都不图又情愿付出的人,也乐得放权出去。
台前的事自然是轮不到高新的,但能看到把棚搭起来,亲朋好友、乡党同族几十桌人坐在棚下来送老师最后一程,他心里多少好受一些。
史家的侄子们拽着他在棚下挨桌向宾朋敬酒,直到他头昏脑胀才回到楼上房子里暂作休息。
锣鼓喧天、唢呐齐鸣。
这是一个生命的绝唱。
高新不觉泪流满面,看着这间给他留下许多回忆的房子,他疲惫地瘫软在沙发上,就在不久前,他刚刚在这里和老师一起吃过饭。
他渐渐昏睡过去,天色暗淡了起来,他隐约听到外间的声音逐步弱了些,又弱了些,直到完全寂静。
他恍惚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