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此金陵非彼金陵

沈筠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云棠那略带紧张的神色，道：“母亲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提醒母亲做好准备。金陵来人，必然会对府中之事进行一番调查。”

云棠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多谢二郎提醒，不过……二郎觉得他们会如何调查？会查柳姨娘吗？”

柳姨娘在沈府多年，无论怎么查，都绕不开她，沈筠淡淡道：“金陵那边一向不喜欢父亲，定会借着这次机会，让府中吐出当年父亲贪下的东西。”

云棠一愣，看来此金陵非彼金陵。

沈筠打小跟着舅舅在战场，又是从金陵被召回，她便以为金陵指的是先夫人的娘家人，如今看来并不是。

他口中的金陵，是沈家人。

沈家老爷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位兄长，不过并非嫡出，所以当年沈老夫人才会借着沈老太爷的病逝将庶子都赶回老家。

可惜好景不长，沈三爷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即便借着老太爷的面子定了个好亲，却也没立起来，整日不务正业，在沈筠离家后，更是流连风月，挥霍无度。

沈老夫人去时，也不知是托了谁的关系，硬生生将庶子都压在金陵。

如今金陵来人，想来是沈老夫人的面子情也压不住了。

“老爷贪下的？”云棠很快抓住重点。

沈筠点头，“大伯和二伯说过，祖父在时，曾经答应分给他们一些京郊的庄子和城内的铺子以及一些现银，不过祖母没有认。祖父去世前，曾清醒过一阵，只是那时身边只有祖母和父亲在，他们都说祖父没有交代。”

这些人，云棠皆不了解，自然不会轻下定论，“也就是说，大伯和二伯手里并没有此言的证据？”

“不好说。”

云棠一愣，若不是身份不合适，她真想唾他一口，这是在说什么废话？

沈筠冷笑，“祖父和祖母成婚多年无子，才会纳妾，大伯出生，祖父很是欢喜，亲自为大伯开蒙，握着大伯的手写字。如今旧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想要找到证据，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这话说的，就差没指着沈家大爷的鼻子说他会伪造老太爷遗命了。

云棠的手指在茶盅边缘滑动，思忖着道：“所以二郎是倾向于……老太爷并未留下只言片语？”

沈筠道：“祖母为人周全，做事稳妥，祖父……”

子不言父过，何况是老太爷。

他没有说下去，云棠也没有问，知道金陵来人另有所图，居心叵测总比一无所知好。

“二郎在金陵，同沈家人可有来往？”云棠还是想知道沈家人的秉性。

“没有。”

云棠：“……”

看来沈家嫡庶不仅是矛盾，而是死仇啊！

若是金陵老家不来人，沈府她地位最尊，不管圆房与否，她也是沈家三爷明媒正娶的继妻，沈府的当家主母。

可金陵来的人，却是她的长辈。

想到这里，云棠忍不住皱了皱眉，“二郎是担心他们从府内的老人下手？”

沈筠道：“沈府的主子除了母亲和我之外，便是柳姨娘。母亲昨日之举，虽是为了维护沈家的规矩，但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

云棠敛眉道：“不满又如何？他们犯下如此重罪，难道不该受到罚？不用家法处置，难道要用国法？将人送到衙门，丢的可是沈府的脸面！”

沈筠微微摇头，“母亲说得没错，但人心难测。有些人总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歪曲事实。”

云棠沉思片刻，真心讨教：“二郎有何建议？”

沈筠看着云棠，道：“柳姨娘那里，母亲尽管放心，她想继续在府里做姨娘，便会管住她的嘴。至于下人……母亲想做沈家主母，总要有些本事。”

云棠心头起火，却不得不努力压下去，“我知道了。可惜金陵来人不管有何目的，恐怕都要失望而归。沈府都落魄到动用先夫人的嫁妆了，不如何还有什么庄子铺子能给早已被分出去的叔叔伯伯？若是他们有所不满，便去祠堂给祖宗们上香告状，等着梦中听训好了！”

“母亲脾气越发大了。”沈筠微微扬起下巴，神色淡淡，“我有事要出门三日，这几日沈府就交给母亲了。”

云棠听沈筠要离开，哪怕只有三日，她眼中也流露出些许放松和喜悦。

看着她如此模样，沈筠有些不屑，她就这般想做沈府的女主人吗？看来昨日的一切，并非是为了规矩和公允，而是为她掌握沈府铺路。

“想来母亲已有了应对之策，我便先行一步了。”

说罢，沈筠起身掸了掸衣袖，大步离开。

那轻蔑的模样，让云棠稍稍安定的心再次提起，她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却又不好辩解，沈筠虽然年轻，但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因为哥哥的事，她在沈筠眼中，怕是已经留下很糟糕的印象。

一旦将人的品行定性，便很难扭转。

不过云棠进沈府的目的本也不纯，她所做的一切皆是以祖父的手稿为前提，自然无从对沈筠解释。

哥哥的事，金陵来人……一件件、一桩桩，多事之秋，误会算什么？沈筠只要不同她反着来，不给她拖后腿，云棠便知足了。

至于信任？

她信任沈筠不会做对沈府不利的事，这里到底是他的家。

可沈筠凭什么信任她呢？

凭什么信任她这么一个比他还小几岁，一见面就求人办事的继母？

云棠幽幽一叹，只盼他离开这三日，她不会做梦，至于其他……且看天意吧！

除了见招拆招，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府是一个比云府更破败的地方，可沈府有沈筠，云府却……

就在这时，春桃走了进来，道：“夫人，外面有人求见。”

云棠微怔，“是谁？”

春桃道：“一个自称是王五娘子家人的人。”

云棠同她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自称是王五娘子的叔叔，他跪在地上哭着道：“夫人，王五娘子的错的已经罚了，求夫人给小人一家留一条活路吧！她一家犯了错，是她家的事，同小的一家无关呐！求您开恩！求您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