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依不饶

玉佩和銙带可以被有心之人趁她沉睡之时藏进她的榻上，可头发……又是怎么塞进她的指尖的？

梦……是真的？

怎么可能？

云棠忍不住再一次撸起袖子查看守宫砂。

若梦是真，她同沈筠那般纠缠，守宫砂不可能还在。

若梦是假，为何她梦里扯断的头发，醒来就在她的指尖？

掀开床幔看向窗边，天光未透过窗棂，也就是天还未亮。

云棠看向睡得香甜的春桃，想着她躺下时，春桃说寅时刚到，再回想梆子声……她很可能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

她努力回想这次短暂的梦境，可那梦境却如一团迷雾模糊不清，只记得一些暧昧的片段和一个模糊的身影。

这一次，她甚至没有看清沈筠的脸。

“到底是怎么回事……”云棠的心中满是迷茫与慌乱。

她深知与沈筠之间的关系复杂而微妙，她是沈家的当家主母，而沈筠是沈家的少爷，是她的继子，每次见面，要叫她母亲，向她行礼问安。

他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身份差距。

这样的梦已是背德，若是被人发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云棠紧紧地握着那根头发，仿佛那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她毫不犹豫地轻声下榻，走到角落的烛台边，拿下琉璃灯罩，将头发放到烛火上烧成灰烬。

头发好处理，玉佩和銙带怎么办？

沈筠的贴身之物连续丢失，已经引起小厮的警觉与不满，若是报官或者直接搜府……

不能毁的话，藏起来？

可又能藏到哪里呢？

她的心中充满了纠结和不安。

梦本该是虚妄，可若是虚妄，沈筠的东西怎么解释？

矛盾之处太多了。

如此荒诞诡谲，她是否应该去庙里拜一拜？

祖父出事后，云棠便不信神佛，只是这个时候，她愿意信，神佛又会真的回应她吗？

不能宣之于口的事，便是求，也只能默默的求，而无法寻找主持解惑。

云棠不敢冒险。

祖父的手稿还没有拿到，她不能死。

何况她是云太傅的孙女，若是因为如此背德之事而死，祖父这辈子的清明何辜？

“我不能让这梦毁了我，更不能让祖父蒙羞。”云棠不敢再睡，只能靠着墙壁抱被坐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许是她太紧张了，这根头发并不是沈筠的，而是她的，只是因为第一次有人死于她手，第一次被人说严苛，所以太过在意，才产生错觉罢了。

然而，无论她怎么安慰自己，心中的恐惧却始终无法消散。

逃避没有用的。

云棠咬了咬牙，再次下榻去摸了笔墨纸砚和烛台上榻，在床幔的遮掩下，她一条条回忆着梦里重要的信息。

梦，是她进了沈府之后才开始做的。

没见到沈筠之前，她在自然不知道梦中的男子是谁，可沈筠从金陵回来后，梦中男子的脸也随之清晰起来。

玄蛟玉佩和銙带是否能够作为佐证，证明那人确实是沈筠？

还有方才烧掉的那根头发……

“不够，还不够。”云棠深吸一口气，将带字的纸在烛火上引燃，放到砚台上烧净，砚台上残留的墨汁被火引燃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缓缓地吐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变得清晰。

下一次。

她若是还做梦，一定要亲手从沈筠身上拿些什么。

比如……衣衫的一角。

又或者，在沈筠身上留下些什么。

要怎么才能不梦到他呢？激怒他？还是……

云棠在思索中睡去，眉心的褶皱依然没有舒展开来。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继续做梦。

因为这个时辰，沈筠去院子里练拳去了。

一个睡着，一个醒着，自然无法在梦中相遇。

天光大亮，沈府上下都没睡超过一个时辰，却一个个的都按时起来，安静地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明明那么多人，却又仿佛都不存在。

从小佛堂回来的夏荷和冬雪一路回来，都没敢大声喘气。

直到同云棠请安后，才拉着春桃到角落去嘀嘀咕咕。

“什么？”

“我的天呀！”

不时有惊叹之语传来，倒是让云棠不安的心平复不少。

果然，欢笑才能驱散沉闷。

早膳送来时，沈筠也到了。

他同云棠请安后，才坐到下首，同云棠面对面沉默地用膳，可真是将食不言贯彻到底。

夏荷和冬雪对视一眼，被春桃瞪了下，才撇着嘴低下头。

“昨夜的问题，母亲还未回答我。”

冬雪被他冷冰冰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动，托盘里的碗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春桃皱眉：“还不快收拾？”

“哦。”

夏荷和冬雪加快动作，很快将桌子收拾妥当。

春桃带他们出去时，还谨慎地将花厅的门窗都打开。

没有听到回答，沈筠有些不喜，“母亲？”

云棠有条不紊地用了口茶润喉，“若我没记错，家法结束后，二郎是给我提了个建议，而不是问我问题。你说的是，过于严苛，恐对我的名声不利，是也不是？既然不是问题，我为何要回答啊？”

沈筠目光冷肃地望向云棠，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只见云棠微微挺直脊背，目光凝实坚定，但她拿着茶盅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却暴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情绪。

“母亲此言差矣。”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母亲刚掌家不久，如此重罚，难免让人觉得过于严苛。若传出去，您真的不担心？”

名声？

云棠冷笑一声，道：“我若不如此，这府中之人又岂会将规矩放在眼中？何况证据确凿，有法可依，他们罪有应得。我若姑息，才是真正毁了自己的名声，甚至还拖沈府下水。”

“母亲所言有理，但行事也应考虑周全。若是只有府中之人还罢了，若是……只怕闹起来，府中人心惶惶，母亲反倒平添烦恼。”

“二郎到底是觉得他们罪不至死？还是真担心我有烦恼？”云棠不依不饶，“你可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给沈家带来了多大的损失？若不严惩，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效仿。到那时，沈家又将如何？”

沈筠淡淡道：“母亲不必如此激动，我并未觉得母亲有错。只不过我今早收到信，明日下午，金陵的人就到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云棠“啪”的一声放下茶盅，“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别说金陵本家来人，便是族老皆至，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二郎改家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