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害他

    这一晚上，云棠翻来覆去睡不实，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她就会睁开眼睛。

守夜的春桃轻声问：“夫人可是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单纯睡不着。”云棠干脆坐起来，掀开床幔。

春桃下榻穿好鞋子便举着烛台过来，“真的不用请大夫来看看？按您的吩咐，担心有人在丧礼期间病倒，请了大夫宿在前院，着人叫一声就行，不麻烦的。”

“什么时辰了？”

春桃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隐约传来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云棠幽幽道：“才一更天啊！”

“是啊！”春桃点头，“您若是不放心柴房那边，奴婢过去看一眼，可好？”

云棠起身穿鞋，“拿衣裳过来，我亲自去。”

春桃见她坚持，只能取了衣衫帮云棠换上，还不死心地劝着：“便是有人想做什么，也要子时过后才方便。夜深人静时，月黑风高夜，才是做坏事最不容易让人发现的时候。一更天，当不当正不正的，您何必走这一趟呢？”

云棠摇了摇头，坚持出去看看，“白日里折腾一朝，虽未惩处王五娘子和王路，却找由头掌掴了柳姨娘，聪明人这时候都不会动，动了就是顶风作案，罪加一等。不聪明的人呢？”

春桃想了想，轻声道：“聪明人做事还有迹可循，蠢笨的人就……您是担心有小丫头忍不住诱惑，吃里扒外？”

“也不算吃里扒外吧！”云棠倒也看得开，“我进沈府，除了带你们四个外，便是些不起眼的东西，被人看轻也是常理。”

春桃想到此事就有气，“若不是老爷什么都听继夫人的，您也不会……”

云棠抬手打断她的话，“事已至此，多说除了给我们自个儿添堵，还有什么意义？我想说的是，夏荷和冬雪替我在小佛堂为老爷祈福，奶嬷嬷在庄子上养病，如今我身边只有你和秋韵……总会有胆大包天的人想要钻空子。”

“夫人掌管中馈后，对得起院子里的每个人，她们在柳姨娘手底下讨生活是什么样？在您手里讨生活又是什么样？真是不知足！让奴婢抓到，非撕了她不可。”

春桃气呼呼地跺脚，开门的动作却很轻。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连灯笼都没有拿，只是抬手搀扶着云棠慢慢在长廊下走着。

夜风吹过，云棠停下脚步。

春桃转头，无声询问。

云棠却没有理会她，只是闭着眼睛，抬头用力在空气中嗅闻着。

味道应该很远，所以乍一闻只能闻到一股陈旧的味道，仔细嗅闻之下，才能闻到陈旧中的刺鼻和酸辣。

云棠猛然睁开眼睛，喃喃道：“桐油，是桐油。”

桐油？这是要放火？

春桃脸色发白，“要把人都叫起来吗？还是打发人去请水会的人拉扯过来？还是……”

“只有桐油味，没有烟火气。”云棠步下台阶，“走，我们去看看。”

“不行的！”春桃压低声音，加快几步，转到云棠身前拦住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动手的人不止一个，夫人去了岂不是危险？您常说太傅中道崩殂如何遗憾，莫非夫人也想……呸呸呸。”

她侧头朝一旁吐了几口，“坏的不灵，好的灵。”

云棠深吸一口气，把裙摆一扯，“那也只能如此了。”

片刻后，春桃扶着她站在木墩子上，“夫人，您真要翻墙出去啊？”

“守门的婆子是不是被收买了，你知道还是我知道？既然不知道她是否会通风报信，自然不能走门。”

“可是……”

“别可是了，母亲在时，你我没少这么干。”提到母亲，云棠的心酸涩得难受，她晃了晃头，眼下可不是伤春秋悲的时候，她手肘一用力，人就横到墙上，“你在这里守着，我很快就回来。”

春桃拉住她的衣袖，“夫人，要不……您留下，奴婢去喊人吧！”

“你？若是遇到巡夜的人你要怎么办？”云棠利落地抽回衣袖，“我都上来了，你好好守着就是。”

她腿一晃，人就灵活地滑了下去。

按照定好的暗号“喵”了一声，春桃才长出一口气，双手合十，求各方神佛保佑，只要她求得够多，总有一位得闲的神佛能听到。

今夜风有些大，草木摇曳，映在地上的影子略显狰狞。

云棠屏住呼吸，埋头加快脚步。

刚走出院墙要拐到一旁的小路，她便撞到一人身上，“谁？”

熟悉的馨香钻入鼻间，沈筠收回抓向她脖子的手，皱眉后退两步，“母亲？”

“二、二郎！”云棠紧张地抓紧前襟，喉头滚动，“我、我出来找护卫。”

找护卫？沈筠看向不远处的院门，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却好像说了很多。

云棠目光诚恳，对上他幽深的眸子时，下意识地率先移开视线。

她在心中骂自己，心虚什么？真是要紧！

“桐油，我闻到了桐油的味道，不知道动手的人有几个，担心打草惊蛇，又担心有人通风报信，只好翻墙出来找人。”云棠紧张之下，说话很快，“我怀疑柳姨娘下午那场闹剧就是为了传递消息。能把那么多先夫人的嫁妆带出府，绝非一两个人能办到的事情。”

沈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也是为了桐油的事情而来，“你回去，我去叫人。”

“好。”说罢，云棠果断转身往回走。

沈筠眉头紧锁，语气有些不耐烦，“走正门。”

云棠脚步未动，垂头紧咬下唇，她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翻了蠢。沈筠既要去找人，她只要守在院门处不让人进出就好，何必再翻墙。

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沈筠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久久未听到声音，云棠先是斜眼，发现什么都看不到，才一点点转头，看到人真的不见了，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拍着胸口，一边暗骂自己不争气，一边庆幸不用面对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提着裙摆小跑着走到院门处。

云棠刚要抬手敲门，就反应过来，不对！

若是被人知道她偷翻院墙……

沈筠在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