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府姓沈，可不姓云。

其实就算沈筠不来，她也是要同他知会此事的，先夫人的嫁妆少了很多，不好不叫他知道。

只是柳姨娘先开了口，便有了些不同的意味。

竹帘闪动，秋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二郎和柳姨娘求见。”

云棠闭了闭眼，鼻息有些颤抖，可睁眼的瞬间，眸中已染上冷意，“让他们进来吧！”

她本就是用王五娘子和王路引着柳姨娘上钩，她自己送上门来，也省了她许多事。

至于沈筠……云棠暂时不想去想。

秋韵打帘子请人进来，目光担忧地看向云棠。柳姨娘一进花厅便跪在地上大哭，“小夫人，您到底要做什么啊？您要是看不惯妾，责罚妾就是了，怎么能责罚先夫人身边的老人？他们伺候先夫人多年，先夫人没了又伺候老爷，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上次见柳姨娘她还横眉冷对，今日倒是先哭上了，声音可怖刺耳。

云棠深吸了几口气，才把心情平复下去，她扶着椅把的手也跟着握紧，淡淡道：“哭够了就擦擦眼泪好好说话，免得让人以为柳姨娘心虚。”

“我这哪是心虚，我是心软啊！”柳姨娘声音拔高，委屈的不行，“妾知道老爷没了您伤心，毕竟您过门就是为了冲喜，结果这喜没冲成，您转眼间成了寡妇，可您也不能拿下人出气啊！”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妾出身卑微，说什么话腰杆都不直，可妾知道，您在先夫人的灵位前，也是要执妾礼的。您进沈府时日短，又是喜宴变丧礼，您也忙……”

真吵。

沈筠眉心紧皱，规规矩矩地给云棠请安后，才冷声道：“父亲头七未过，事情闹起来对沈府名声有碍。若有人犯错，自有家法可依。母亲需谨记， 沈家不可以不教而诛。”

他倒也公平，说了云棠，接着说柳姨娘，“姨娘进了正院求见母亲，为何只哭诉不问安？父亲在时，柳姨娘也是如此吗？”

柳姨娘哭声被打断，一口气没喘顺，竟打起嗝来。

可有一身肃冷的沈筠在侧，她再不甘愿，也只能爬起来给云棠行礼。

一时间，花厅针落可闻。

云棠抬了抬手，垂眸道：“二郎坐。”随后又对外面道，“来人，上茶。”

秋韵打帘子，让阿彩端茶进去，与云棠目光相撞的瞬间，便把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放了下来。

像是看出阿彩的不知所措一般，云棠开口道：“也给站着的柳姨娘一盏茶。”

柳姨娘哭得口干舌燥，顾不上其他，接过茶试了温度，便一饮而尽，“噗！怎么这么苦？放了黄连吗？”

云棠讥讽道：“饮莲心茶，嘴苦心舒，正适合眼下的你。”

“小夫人是什么意思？”

“阿彩，你说。”云棠道，“有我和二郎在，你不要怕。只要你说的都是真话，便没有人敢把你如何。”

阿彩早有准备。

她将托盘放到小几上，上前两步，跪在云棠面前，悲切地说着她姐姐和其他几个姐姐的悲惨遭遇。

即便不是第一次听，云棠的心依然被揪得紧紧的。

这世道女子维艰，她们是，她亦然。

外面的她管不了，可只要她做沈家当家主母一日，云棠就决不允许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不把女子当人！

这个公道，她是一定要为那些死去的可怜女子讨回来的！

“柳姨娘，你出身勾栏，应最是懂得女子之苦。老爷也是看重你的温柔小意才将你带回府中，甚至因为沈家无主母，还将中馈交给你打理……可你，又是如何回馈老爷信任的？”

云棠的手在小几上重重一拍，“你把沈府当成什么地方了？就因为王五娘子负责采买，能同你沆瀣一气，你便用小丫头的贞洁和性命做好处，让王五娘子做硕鼠，偷姐姐的嫁妆，肥你的荷包吗？”

柳姨娘梗着脖子道：“一个瘦巴巴的丫头的话，不足为证。小夫人把王五娘子捆了，堵住她的嘴，采买之事还不是任由小夫人说？”

“儿啊——”王五娘子看到被护卫拖死狗一样拖进来的网路，拼了命地吐出嘴里的帕子，惨叫起来，“儿啊，你醒一醒啊！”

云棠下颌微抬，“既然人到齐了，就仔细问一问，毕竟沈府不能不教而诛。”

她故作大胆地瞥向沈筠，触碰到他浓墨一般的眼眸时，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最终率先移开视线。

王五娘子一进来，就抬出先夫人和三爷，说是奉命管着府上采买，又说最近事情太多，她不过是报错了青田石的价，小夫人便不听解释地捆了她云云，“二郎啊，小夫人如今当家做主，是不将三爷和先夫人放在眼里了啊！”

看着端坐在堂上的云棠，还有一旁沉默不语满面寒霜的沈筠，王五娘子也没有害怕，她自信护卫能抓人，却搜不到银子。拿不到脏银，难不成云棠还想打杀了她？沈府姓沈，可不姓云。

“说完了？”云棠见沈筠一言不发，心中忐忑去了不少，慢悠悠地端起茶抿了一口，“春桃，你说。”

春桃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这是奴婢从王五家灶房水缸下搜出来的。”

王五娘子咬牙道：“一本破册子，你说是我家就是我家的了？”她狠狠地啐了春桃一口：“你个黑心肝的丫头，不过是因为不想进我家门，便来报复罢了！你以为小夫人信你就行了？别忘了如今府里可是有二郎在！沈府的人，可不是任由你们摆布的！”

云棠沉声道：“既然都信任二郎，便让二郎来看。”

春桃捧着账册的手一转，奉给沈筠，道：“从王五家搜出来银子和瓷瓶玉器等都在院子里。”

沈筠沉默半晌，到底接了账册，“银子有多少？”

春桃道：“银子共计两千六百两、瓷瓶三个、玉屏风一座、另有……”

云棠自从沈筠开口，便没有再说一句话，她本就不愿意同沈筠接触。

反正沈筠不信她，再说王五娘子家的那些东西，保不准就是他母亲的嫁妆，沈筠出手，也算为母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