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是罪人，我是懦夫

奚岚一口气讲完自己的推理后，不住感慨：

“说来惭愧，我早该想到的，你在学校放假的前一天中午出去跟穆蓉约会，谈的就是元旦的实验计划细节吧。否则以穆蓉的风格，她怎么可能答应跟你去高档餐厅约会？

“这些年潘董一直在研读心理学的书籍，原本是想要帮助你恢复记忆，可是当她看到了实验心理学的书刊之后，联系到校服和你藏在旅行箱隔层里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她也参透了你的计划。

“于是她才改变主意，不再期望你恢复记忆，宁愿你永远陷在记忆的死循环之中。她不是害怕你恢复记忆得知自己失去了双眼，她是害怕你恢复记忆，得知你当初的一片好心竟然害死了四名同学，她不忍让你面对这样的事实！”

江焕然用力咬唇，双手不住颤抖，缠绕在他双眼上的白色纱布被浸湿，他哭了。

“焕然，”奚岚情急之下抓住江焕然的手臂，焦急地问，“你的眼睛没关系吧？”

江焕然抽噎了一下，淡淡地说：

“放心，眼球已经摘除7年了，流点眼泪不碍事。我真的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能做出这样的推理。只可惜，可惜事实并没有像我们计划的、你推理的这样发展。

“我失败了，我的失败害了四条人命，包括我最好的朋友。我对不起他们，我是个罪人，还是个害怕面对真相，承担责任的懦夫。”

奚岚鼓足了积攒了将近10年的勇气，一把握住江焕然的手，忍住鼻子的酸涩，语重心长地说：“焕然，不要再逃避了好吗？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栋别墅里，独自承受自己给自己的惩罚。”

江焕然并没有把手从奚岚手中抽出来，有些吃惊地反问：

“怎么？你希望我公布真相？要我去对龚学琛道歉，把他替我背负了7年的罪恶重新挑在自己身上？对不起，原谅我没有那个胆量。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是个废人，我承担不起那样的结局。

“更何况这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事，这还涉及到我的母亲，我母亲费尽半生心血创立的琼颜公司，还有伍友信的名声和前途。我总不能因为我想要赎罪，就把他们也一起带入深渊吧？”

奚岚想到江焕然会说这些，想到江焕然就是因为他的恐惧、怯懦，还有不想连累亲人朋友，所以才会自欺欺人地将错就错，假装失忆。

但她心底里一直抱有一丝希望，她所欣赏、崇拜、深爱的男人也许不会是个懦夫，他会勇敢站出来，勇敢承担龚学琛和她奚岚曾经承担的、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一切。他会尽力赎罪，会坚强微笑着面对所有砸向他的指责咒骂。

奚岚想到了她曾经看过的一个黑羊效应的例子：

一个男人被误认为是精神病患，经过了一系列的处置最终被送入精神病院。

结果精神病院的医生发现男人并非精神病，可如果要纠正这个错误，就必定要牵连一系列把男人送进医院的人，把他们的错误公之于众，影响多数人的利益。

最终医生的选择是将错就错，把男人留在医院，当成一个精神病患者医治和囚禁。医生为了群体利益，放弃了男人的个人利益。

龚学琛就是那个被牺牲的个人，他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是何其无辜？他凭什么要承担这一切？

龚学琛已经死了，可她奚岚还活着，她必须对自己有个交代，对自己这么多年承受的污名讨个说法。

“我不想公布真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江焕然突然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相大白，你将会跟我，跟我和伍友信一起被钉在道德的十字架上。”

奚岚一怔，不敢置信地问：“你，你什么意思？”

江焕然这才把手从奚岚的手中抽离，声音有些冰冷地说：“如果不是你，我的计划也许会成功，至少不会一败涂地。奚岚！”

“你……焕然，”奚岚下意识退后几步，仿佛被江焕然看破了身份，她就又变回了当初那个不敢接近江焕然，甚至连话都不敢跟他讲的丑小鸭，“你怎么会？”

江焕然苦笑，语气里有了温度。

“我记得你的声音。高一第一次听你讲话的时候我就发觉你的声音跟我母亲有几分相似。我当然知道你是清白的，你并没有跟龚学琛同谋报复同学。

“可是你的确是我计划中的一个变数，如果那晚你没有逗留在别墅，他们也不会为了看热闹而回来，如果他们没有回来，就算火势失控，顶多是我一个人遭殃，或者也会牵连龚学琛，但绝对不会害死四条……”

“焕然！”奚岚突然提高音量，干脆果断地打断江焕然。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的计划失败根本不是意外。你以为你的同伴为你传递讯息是在同学们进入别墅之前？根本不是这样！ 

“事实上，伍友信和段越洋清点人数并没有出错，他们发现我没下来，所以根本就没有给你发送讯息。

“在别墅后方挥舞手持焰火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们！你看到焰火时，同学们已经进入到别墅，并且上楼朝你的房间去了！”

江焕然腾地站起身，大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焕然，你的计划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并且利用了。我逗留在别墅的确是想要去找你，但根本不是什么表白，也根本没有带礼物。

“有人在我衣服口袋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是你的笔迹，内容是约我在大家离开别墅后独自一人去你房间。”

奚岚语速极快，恨不得把自己后半段的推理一股脑说出来。

这次换江焕然情急之下抓住了奚岚的双肩，他的双手在空中摸索了几秒后才找到奚岚，双手极为用力，不住发问：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什么纸条？我没有，没有写什么纸条！”

“我知道你没有，焕然，你冷静，听我说。”

奚岚从江焕然的双手中挣脱，安抚地拍拍江焕然的肩，搀扶他坐好，继续她刚刚只说到一半的推理。

时间重回7年前，江焕然的实验计划进行到大家在院中集合时，出现了变数。

伍友信和段越洋清点人数，发觉不单单少了江焕然和龚学琛，还少了一个被纸条吸引留在别墅里的奚岚。

伍友信和段越洋严格按照原计划实施，所以他们便提出要回别墅找人。

可就在这时，苗月影说她看见了奚岚一个人捧着礼物往楼上走，一定是要去找江焕然表白。

苗月影就是带头欺负取笑奚岚，伪造奚岚写给江焕然的情书传阅的女生，她的话在同学们看来是三分真七分假，大家都知道情书是假的，但奚岚暗恋江焕然倒是真的。

于是大家都愿意凑这个热闹，非要进去看看奚岚表白的好戏，完全不听从伍友信和段越洋的指挥。

十几名同学跟随着苗月影重返别墅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