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杀手

夜幕深沉。

金海大学研究生郭筱婉把辣椒水喷雾和口红型电击棒装入随身的小斜挎包。

这两样武器是她今天中午特意通过熟人加急购买的。

接下来是确认手机电量和摄录功能。

一切准备就绪，郭晓婉在晚间21点40分离开独自在学校附近租住的公寓。

郭筱婉拦下一辆出租，直奔另一个城区的富丽华超市。

将近晚间22点，超市自然不可能还营业，郭筱婉此行也不是为了去超市购物，而是去赴一个危险、但却不得不去的约会。

富丽华超市是一栋四层高的老楼，下面两层是商铺和KTV，上面两层才是超市。

楼体上方占用了两层楼的高度有一幅巨大的LED广告屏，全天滚动播出广告。白天播放的是有声广告，过了晚上20点便播放无声广告。

富丽华超市算是老城区的地标建筑，完全是托了这个广告屏的福气，是广告屏幕在晚间散发的变换多端的光影给老城区的夜色添上了点睛之笔。

对方指定的见面地点正是在富丽华超市的天台。

本来郭筱婉是不想大晚上一个人来这么个僻静隐蔽的地方赴约的，她极力想要让对方换个地点。可对方却说如果换地点，约会就取消。

郭筱婉等了7年，她又怎么会让这来之不易的会面因为地点的原因取消？大不了带上防身工具，大不了提前跟好友约定好，22点之后每十分钟她会微信报平安一次，一旦没有报平安，好友就会马上报警，让警方去富丽华天台救人。

虽然超市已经关门，但KTV可是昼夜营业的，KTV有专用的楼梯通道。

郭筱婉顺着楼梯一路上行，被挡在了三楼楼梯间的门前。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三把钥匙，把标号1号的钥匙插进锁孔，轻松打开了门。她又一路上行，用2号钥匙打开了四楼楼梯间的门，接下来是通往天台的那道门，自然是用3号钥匙。

这三把钥匙是约她见面的那个人快递给她的。郭筱婉知道，钥匙一定是那个人偷偷配的。

郭筱婉不是没想过此行会有危险，但是对方说要坦白7年前的罪行，而且说其中有个天大的秘密，这个诱饵对郭筱婉太据诱惑力，她愿意为之冒险。

况且对方是个跛子，真要是打起来，尽管男女有别，但郭筱婉这个练了四年跆拳道的红带一定不会输给对方一个身材瘦弱的跛子。

郭筱婉从小拔尖，就是这样迎难而上的性格，所以从小到大学业上一直顺风顺水，而且一直是班干和学生会成员。

22点，郭筱婉准时到达天台。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屏息凝神，侧耳聆听，四下观望。

天台并不是一片漆黑，广告屏的光亮波及到这里，倒也能够把没什么遮蔽物的天台一目了然。

天台上只有郭筱婉一人，约她的那个人还没到。

郭筱婉掏出手机，找到了那个人的微信，发送语音，她很不客气高高在上地责备：“怎么回事，你还没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迟到！”

等了两分钟，对方没回应。郭筱婉继续发泄不满，“你到哪里了？我再等你五分钟，你要是不来，我可要回去了。”

这一次隔了三分钟，对方总算回应，也是一段语音，声音低哑，异常阴冷，“再等我两分钟，你很快就会看见我了。”

“好，就再等你两分钟，你要是不来，我马上就走。”郭筱婉警惕地观察周围，尤其是天台入口，不知道是因为初秋夜晚的凉风还是心下的恐惧，她瑟瑟发抖。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郭筱婉抑制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对方会不会已经设好埋伏？会不会有身材魁梧的同伙，还不止一个？自己算是对方的仇人吧，他会不会是想要杀死自己复仇？

郭筱婉后怕起来，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随着各种恐怖的猜想荡然无存。

然而，任她的想象力如何丰富，想象出了一万种可能性，几分钟后的她都会惊异万分。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是第一万零一种。

又过了两分钟，对方的电话直接打过来。

郭筱婉接通电话，按照之前想好的按下了电话录音键，刚想要发作，对方抢先说：“你现在朝北面的住宅楼看，很快就会看到我。”

“搞什么？”郭筱婉下意识转身，望向北面的老住宅。

那是一栋居民楼的侧面，只有从下到上六扇窗户，其中二楼、三楼和五楼亮着灯，六楼很特别，灯光阴暗，像是只在窗前开了一盏台灯。

窗前立着一个人影，消瘦得像是一副人体骨架标本，肩膀一边高一边低，站姿奇特，看姿势正举着手机通话。

郭筱婉通过这奇特的站姿就能确定，那人正是约自己见面的那个跛子。

“不是说在天台见面吗？你怎么……”

“之所以选天台是因为这个地方，” 对方打断了郭筱婉的话，话说半句又沉吟了片刻，就在郭筱婉想要插嘴的时候，幽幽吐出了后半句，“最适合让你观赏我的死。”

就在郭筱婉被这句话中的“死”惊到，一时间无从对答的短暂片刻，楼下广告屏陡然增亮，闪出一道白光，照射在对面六楼的那个人身上。

郭筱婉似乎看到了重影，那个人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影，与此同时，那骨瘦如柴的身体从窗前一跃而下。

郭筱婉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的身躯脱离窗户，在空中下坠，如同初秋第一片凋零的落叶，纵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还是要脱离大树，回归尘土。

两秒钟后是一声沉闷的响声，响声让深思恍惚的郭筱婉霎时清醒。

他真的跳楼了！他自杀了，而且是在自己面前！郭筱婉此时脑中只有这个念头。

郭筱婉的目光呆滞，仍怔怔盯着六楼那扇窗。

就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她的双目再次聚焦，借着广告屏射出的白光，看清了六楼那扇窗前的确还有一个人！

那人似乎是站在比较靠后的位置，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他正慢慢转身，最后侧影也随着广告屏发出的白光淡去而消失。

郭晓婉刚刚不是眼花看到了重影，房间里除了那个跛子还有一个人！

对了，刚刚那个跛子坠楼的时候似乎有些不情愿，他身后的那个影子好像也向前冲了一下。是那个躲在后面的男人把跛子推下去的！

没错，那人坠楼的时候还在空中挣扎，四肢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好像还有求救的呼声伴随着夜风传过来。原来自己刚刚亲眼目睹的并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几秒钟过去，郭筱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仍然举着手机，而通话早在那人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便已经结束。

郭筱婉这才想起来，她应该用手机把那个疑似凶手的黑影拍下来。也许那个黑影只是暂时离开窗口，他还会再出现。

郭筱婉马上打开手机的摄录功能，对准对面住宅的高处耐心等待。

她记得在很久以前，她就曾目睹过一桩惨案。那时，她是目击证人之一，可惜的是连同她在内的所有12名目击者当时全都没带手机，没能录下凶手的真面目。

后来的这些年郭筱婉一直在感慨，如果当时她带了手机该有多好，凶手一定早就被绳之以法。

也是因为如此，后来郭筱婉养成了一个习惯，她习惯于用手机的摄像功能记录生活，为自己的论点做论据，她不容许再有任何人质疑她的话，质疑她的诚实和品格。

两分钟过去，没有人影出现。郭筱婉万分失望，难道这一次她有备而来，却什么都录不到？那还真是造化弄人。

又过了半分钟，郭筱婉收到了同学询问是否平安的微信，这才想起自己应该报警，回了微信后她马上用手机拨打了110.

“对，我在富丽华超市天台，凶案发生在超市北面的住宅楼，那个人的尸体应该就在那里，他是被人从六楼推下去的……你们快点来吧……对，我还守在原地……好，我这就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当然确认我没有看错……”

报警电话持续了一分多钟，郭筱婉急切地挂断电话，重新开启摄录功能，心里祈祷着凶手还没有离开现场，还会从窗前经过。这样一来，人们就会相信她的话，她也算是立了小功一件。

尽管刚刚报警的时候，警察要她这个目击者马上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好是就近躲到楼下的KTV，为的就是避免凶手赶过来灭口。

郭筱婉当时也答应了，可她稍稍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留在此处，她赌凶手会猜到她会及时报警，这会儿已经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