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为人师表的白羊更加罪孽深重

“刚刚闫凯的祖父跟我们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家孙子绝对不是那种坏孩子。这孩子学习成绩一直是班上前三名，性格也好，还有些内向，从没跟同学起过冲突。

“过生日的时候还收到了不少同学的礼物，上学期家长会就是祖父去参加的，老师还表扬闫凯品学兼优呢。”

矮个民警一边介绍一边摇头。

高个民警似乎不以为然，发表见解：

“我看未见得，祖父母最是溺爱孩子，孩子在祖父母面前也善于伪装。我妻子常年驻外，我工作又忙，我儿子就是我爸妈带。每次周末回家我爸妈都跟我说孩子一切都好，品学兼优，要不是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他考试倒第一，还跟同学打架，我还真以为一切都好呢。

“闫凯在学校表现如何，到底是不是所谓的屠夫，还得去问班主任和同学。不过不管闫凯到底是怎么样的孩子，也轮不到一个变态杀手去惩戒。这孩子还真是倒霉，竟然被这么一个残忍的变态给选中了。”

安禹喆被这两段话打通了穴道一般，瞬间豁然，笃定地说：“不，闫凯一定如他祖父说的一样，是好孩子。不过，他很倒霉倒是真的。”

“啊？你怎么这么肯定？”高个民警家长反问。

“因为黑羊杀手的目标根本不是闫凯。很快闫凯的老师和同学也会在网上替闫凯澄清，”安禹喆说着，马上转身问身后的谢岩，“校长联系上了吗？”

“还没，手机一直关机。打家里座机，说是去外地学习去了。”谢岩苦着一张脸。

“这才刚开学不久，去外地学什么习？看来是第一时间逃了。打算风波过去之后再回来，说不知道闫凯的事，明哲保身。走，这就去他家，一定得把这校长给揪出来。”

安禹喆说着便拉着谢岩往外走。

谢岩快步跟上，惊讶地问：“安队，就算找到了校长，咱们也不能逼着人家去裸体道歉啊，人家有权不露面吧？”

安禹喆头也不回地说：“他必须露面，否则我们再见他的时候，就是一具尸体。”

“啊？”谢岩怔了一下，马上回过味来。

安禹喆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黑羊杀手这次又在玩他愚弄大众的反转游戏，绑架小屠夫闫凯是假，让民众围攻见死不救的校长，然后再把校长杀死，让民众又一次自己打自己的脸才是真。

谢岩把校长家的地址输入导航，坐在副驾驶上握着平板看小马传过来的校长的资料，一边看一边给正在驾驶的安禹喆介绍。

“光明小学的校长叫宋义斌，男，40岁……”

“等一下，”安禹喆打断谢岩，眉心深锁，“你说校长叫什么？”

“宋义斌，”谢岩转头看安禹喆，见安禹喆一副听到熟人名字的模样，便解释，“仁义的义，文武斌。安队，你认识？”

安禹喆微微摇头，“不认识，不过这个名字总觉得最近在哪里见过。你继续。”

“哦，”谢岩继续看平板，“宋义斌在光明小学任职7年，升任校长不到一年的时间，口碑一直不错。他7年前离婚，5年前再婚，再婚的对象也是光明小学的老师……”

“等一下，”安禹喆再次打断谢岩，“7年，7年，哼，我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了。”

谢岩听安禹喆沉吟着念叨了两遍“7年”，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出问题的关键了，“安队，难道宋义斌是7年前那场纵火案的相关人？你是在卷宗中见过他的名字？”

安禹喆点头，懊恼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可恶，竟然差一点就被这个黑羊杀手给糊弄过去了，他选定的目标全都是跟7年前纵火案有关的人，果然还是跟7年前的事脱不开干系。

“可他偏偏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被龚学琛的死激活的、随意选择对象杀害的杀手。哼，看来他就隐藏在当年纵火案的相关人之间。”

谢岩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后说：“宋义斌今年40岁，7年前33岁，又是教育系统的人，难道他会是当年龚学琛他们班的班主任？

“纵火案后不久他就从第一中学离职，一个高中老师降级去了小学任教，看来当年的案子也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我这就让小马确认一下。”

安禹喆默许，其实他心里已经笃定，根本不用确认，宋义斌绝对就是龚学琛班级的班主任。

因为纵火案发生的那晚别墅里只有学生，班主任并未到场，所以卷宗中只有当年侦查员询问宋义斌的口供，问的也都是当年班上同学是否真的欺凌宋义斌和奚岚的问题。

宋义斌的回答也是中规中矩，所以安禹喆并没有把这个班主任的名字太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黑羊杀手迁怒于宋义斌的理由，他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

父母忙碌，放心把教育孩子的重任交给学校，家长不知道孩子在学校里的表现，但校方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该负责的是学校。

翻译过来就是：

黑羊杀手认为当年的悲剧，宋义斌作为教育者也负有一定的责任，至少他没有彻底制止班上的屠夫欺侮黑羊，他本身也是一个旁观的白羊。

可这只白羊是为人师表的老师啊，他的旁观和默许等同于助长了其他白羊的冷漠，他的罪过最为深重。

安禹喆暗暗思索，黑羊杀手究竟在当年的纵火案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如果黑羊杀手是7年前纵火案的受害者，或者是受害者的亲属，并且相信龚学琛就是纵火犯，那么他就不该迁怒于指证龚学琛的郭筱婉，更没有理由杀害同样是受害者至亲的李达厚。

他憎恨的应该是没有尽到教育者责任导致龚学琛受尽欺压心理变态、最终报复同学的班主任宋义斌。

如果黑羊杀手因为龚学琛的死开始怀疑甚至是相信龚学琛是无辜的，那么他的确有可能拷问郭筱婉，甚至一怒之下杀了她这个说谎者，但却没有理由把李达厚和宋义斌也列为报复对象。

安禹喆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性可以解释黑羊杀手对这三个人的杀意，那就是——黑羊杀手是龚学琛的亲友，在替惨死的龚学琛复仇。

安禹喆记得龚学琛的资料中显示他的父母多年前就已经分别在外地定居，有了新的伴侣和孩子，龚学琛最亲的奶奶也早已过世，他并没有兄弟姐妹。

安禹喆更倾向于黑羊杀手是龚学琛的朋友，一个一直处于隐匿状态的、却是感情超乎寻常的至交好友。

黑羊杀手很可能已经看穿了龚学琛自杀的把戏，想到龚学琛少年时期遭受霸凌，被栽赃冤枉，背负莫须有的罪孽艰难生活，激起了他为好友报仇的决心。

或许黑羊杀手对龚学琛的痛苦感同身受，或许他也曾是一只黑羊。

郭筱婉的供词害得龚学琛背负了7年前的罪名，害得他被网络暴力，苟延残喘，所以黑羊杀手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她，作为对她说谎的惩戒，所以割舌。

李达厚虽然也是个苦命人，但他却跟那些无知却盲目自信的网民一样，认定了龚学琛的罪名，害得龚学琛在这世上唯一相依为命的伴侣替他挡了一劫，命丧黄泉。

既然龚学琛的爱犬是被毒死的，那么复仇的方式自然也是毒杀。

宋义斌为人师表，本应该成为学生的庇护和依靠，至少要在态度上秉持公正，可他却无所作为，也是一只冷眼旁观的白羊，对这只白羊的报复就是在杀死他之前让他体会身为被群起而攻之的黑羊是怎样的凄惨和有苦难言。

他们三人都亏欠了龚学琛，都站在龚学琛的身后，冷冷地伸出了冰冷如魔鬼的手，推他坠入万丈深渊、人间地狱，还有真正的死亡。

于是黑羊杀手才为他们定制了相应的死亡方法，一一施行。

黑羊杀手自己恐怕并不只是一只黑羊，他还曾扮演过白羊的角色。曾经的屠夫可能会成为未来的黑羊，曾经的白羊也可能沦为黑羊，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不可能只单纯扮演一种角色。

他很可能是龚学琛的同学，安禹喆觉得如果不是当年亲眼目睹霸凌的种种，而今便不会如此愤慨以至于以如此极端的方式报复。

7年前黑羊杀手亲眼旁观龚学琛受尽屈辱却不敢站出来帮忙，因为曾经有过黑羊的经历，不愿沦为龚学琛的同类。

但他是龚学琛的朋友，一个隐匿在暗处不为外人知的朋友，他同情怜惜龚学琛，愿意偷偷给予他温暖关怀安慰。

7年后这位好友被龚学琛的死触动，伤心之余终于确信朋友无辜，并想要为自己这位无辜可怜的好友报仇，以弥补当年怯懦无能，自私隐匿，冷眼旁观带给好友的伤害。

黑羊杀手犯下如此罪行，也是为了表达他对龚学琛的歉疚和悔意，为了救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