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林家真是后浪推前浪

林婉余出了太子府，便直接往宫门的方向赶。

这是林婉余从战场回来后第一次进宫面圣。

故而李公公十分重视，立刻将林婉余在殿外求见之事立刻禀报了元祁帝。

元祁帝才刚刚下了早朝，以往这个时候，他都要歇上一会儿。

可一听见林婉余过来了，元祁帝便是直接放弃了休息，将林婉余召进殿内。

林婉余踏进殿内，正欲下跪行礼。

元祁帝立刻道：“林将军不必行礼，来！”

说罢，元祁帝还朝林婉余招了招手，语气和蔼可亲：“坐到朕这边来。”

“谢陛下。”林婉余落落大方坐到元祁帝身边。

上一次元祁帝见到林婉余，还是林婉余大婚之时却紧急去往战场的时候。

那时候边关告急，林婉余临危受命。元祁帝为体现对林婉余的重视，亲自来到徐府将边关情况据实告知。

元祁帝深知，成亲当日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于是在告知完边关情况之后，与林婉余表明，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她。

元祁帝以为林婉 余会犹豫几分，可林婉余斩钉截铁奔赴战场。

她眼神中的至诚让元祁帝一辈子不会忘。

这样一个忠臣良将，在徐家却落一个和离的下场。

倘若只是和离便也罢了，可和离之前，徐州野却状告林婉余有杀母之嫌。这样的夫妻关系在过去从未有之。

元祁帝以为杀母冤案水落石出之后，林婉余定会亲自告徐州野，请他为她主持一个公道。可是她竟然对此只字不提，而后送了一份查出来蛮国敌细的大礼。

真是了不起。

林家真是后浪推前浪。

元祁帝看着沉默在一旁的林婉余 ，真是越看越觉得她沉稳内敛，也是越看越喜欢。

“今日来我这，总不是就为了见我一面吧。”林婉余一直不说话，元祁帝索性就先开了这个口，“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别看林婉余来宫里利索的要命，其实一看到元祁帝，是有紧张的。

毕竟她来宫里的目的明确，是为了给武将寻些好处。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干，也有可能后面有无数次。她不了解元祁帝为人，晓得如果她开口要了好处，元祁帝会不会生气。

这般想着， 她的头不由自主的就低了下去。

再加上余光之中，她看到元祁帝不怒自威的面容。心里头就更没底了。

这有些局促的模样，自是被元祁帝尽收眼底。元祁帝不由有些疑惑，这林婉余可是杀伐果断的英勇大将，怎么会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呢。

莫非是徐少卿之故？

思来想去，元祁帝想到的只有这一种可能，心底忍不住叹息一声。再开口时，声色放的更柔：“你与徐少卿之事，我也听了一些风风雨雨，四你此番前来，是想让朕为你做主，朕允了。”

林婉余心头一震。

元祁帝什么都不问。不问她想要徐州野如何，想要一个怎样的结局，他竟然都允了。

这是对她莫大的信任。

见林婉余依旧在沉默，元祁帝摸不准林婉余的心思，以为她对和离之事说不出口，便继续道：“古往今来，和离之后女子再嫁过的幸福的人不再少数，你与徐少卿不过是一段孽缘。往后你的人生可长着呢，这短暂的悲欢离合，也许现在在你看来，是一道无法踏过去的门槛，但你相信朕，一旦你放下了徐少卿，往后再不会有人能欺负你了。

林婉余缓缓抬起头，迎上了对她关切的人：“徐少卿与末将之间已是缘分已尽，末将早就不会对他再有任何留恋与念想了。”

元祁帝微愣：“即是如此，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今日的元祁并不似朝堂之上那般威严，这让林婉余心中放松不少，故而心中顾忌便也轻轻的放下了。

她微微抬眸，仔细斟酌之后缓缓开口：“边关之战，末将打了胜仗，末将就是有军功的，是吗？”

元祁帝颔首：“不错。”

话已经起了头，再说剩下的也就容易的多了。林婉余认真道：“官家，我可以选择不要军功，要一些别的吗？”

元祁帝没想到被敌细案熬了几夜的林婉余，连休息都不休息、直奔宫中，竟然就是为了不要军功。

这简直匪夷所思。

也恰恰是匪夷所思，所以元祁帝很清楚，林婉余想要军功换取的东西，一定是林婉余当下最急切、也最想要的。

这是林家唯一的后人，元祁帝难免心中怜惜，遂询问道：“林将军想用军功换取什么呢？”

林婉余坚定不移道：“换将士们能吃饱穿暖，换战马粮草充沛。”

元祁帝深深的看向林婉余。他以为，林婉余会换一个庇佑之所。

毕竟和离之后，即便她身为将军，也难抵挡悠悠众口。即便是徐州野辜负了林婉余，可这朝堂始终是男人的朝堂。

男子自古以来都为男子说话，在男子看来，离婚再娶，只不过是人生无足轻重的一笔罢了。

可对女子从来不是这样。

她年纪轻轻就是五品武官，那些男人们早就眼红她的功绩。

此时若是和离，一定会站徐少卿的立场上大做文章。

他都能想到往后那些说林婉余欺骗徐州野感情、站在徐老将军的尸体上往上捞功绩的人大有人在。

只要林婉余是个女子，即便她没有做错什么，只要她是个女子，那她就做错了。

如今她的处境已是千般万般不好，可她却全然不为自己着想。

满心都是为君为民的将士们。

这是有何等的胸襟，才能毫不犹豫的用性命换来的军功、做出这等无私的抉择。

元祁帝再一次为林婉余感到震撼。

以至于失态到很久没有说出话来。

林婉余将元祁帝的沉默当成了盛怒的前兆，她不敢再坐下去，噗通一声跪在了元祁帝的满前。

她诚惶诚恐道：“粮草不够，战马无力奔赴战场，致使我军行动缓慢，关键时候措施战机。将士们御寒衣物未发，伙食跟不上，导致体力严重透支，原本能以一敌三的将士，最后却能被敌方小卒轻而易举射杀。”

说着说着，林婉余便是红了眼眶。

声音也几度哽咽。

“若是战马有劲儿，将士们吃饱穿暖，我们就不会只是险胜。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将士白白牺牲。徐老将军也许就不会死。”

她抬起手，擦掉了脸上的泪。

待泪痕干涸时，才再度看向了元祁帝。

“官家，末将知道军功赏赐自有官家安排，末将不该善做主张。可末将边关一战，看到太多不该死去的将士，也看到敌国的野心勃勃。”林婉余字字诚恳，句句真诚，“还请官家看在末将的一片赤诚，能再三思量。”

元祁帝起身朝林婉余走去，双手将林婉余从地上扶起。

“林将军，你可知粮草为何迟迟未到？将士们为何食不果腹？”元祁帝轻声询问。

林婉余看向元祁帝。

这个问题，她在边关想了无数次。

徐老将军毅然。

他们都知道，官家一举攻下蛮国，换一个边关长久的安宁。

可是他们不知道，为何出征之前，拥有巨大决心的官家，却忽视了将士们最要命的地方。

每个将士们喝清汤寡水小米稀饭的时候，她都看到徐老将军凝视着着那口铁锅。

那双眸里化不开的愁绪，林婉余只看一眼就深深记在了心里。

且一辈子都不敢忘。

在那个时候，她很想问一问官家，那时候不是特别急着驱逐蛮国人吗？怎么他们一到了战场上，在为了边疆百姓拼死厮杀的时候，让他们饿了肚子呢？

现在官家就在眼前。

他问出了她早就想问出来的话。

伴君如伴虎，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官家，恕末将愚昧，末将不知。”林婉余实话实说。

元祁帝道：“那朕再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你先想想清楚再回答。”

林婉余轻轻点了点头：“好。”

“你上战场是因为喜欢厮杀，还是想要保家卫国？”元祁帝仔细盯着林婉余的双眸，“亦或者是想完成林家收复边疆的遗愿？”

这个问题林婉余心中一直都有答案，故而她根本没有任何考虑，直接脱口而出：“我想杀敌，我想保家卫国，我想完成林家遗愿。”

这些，她通通都想。

没有哪个最想。

“好。”元祁帝道，“你既然都想，就不能只向我求粮草，求衣物。这些东西你求我一次，却求不了次次。”

林婉余微微一想，便明白了过来。

军功求粮草，求一次或许有用。

元祁帝能看在她求的份上，下一次命人快马加鞭连夜送往边关。

但下一次呢？

次次用军功求粮草，有多少军功来求粮草呢？

军功哪儿是那么容易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