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那我就给你指个路

双手接过扳指之后，李都知快马加鞭赶往徐谦府上。

将扳指与贵妃的话原封不动传给了徐谦。

徐谦虽为二品官员，可也从未见过陛下钦赐物件。

故而接过玉扳指的时候，徐谦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是徐谦第一次与贵妃的人来往，他欲好酒好菜招待李都知。

李都知却婉言谢绝，只道林将军一日不和离，贵妃一日茶饭不思。

贵妃尚且忧思重重，他一个做奴才的怎能逍遥快活。

说罢，李都知抬腿离开了。

徐谦将李都知送走之后，气的摔了半个时辰的茶盏。

吓的奴婢仆人们通通跪倒一片。

徐谦认为自己为官这几十栽，一向谨慎小心。却没想到险些在徐州野这个后辈上栽了跟头。

望着满地的狼藉，徐谦依旧难消心中怒火。

可即便再在气头上，徐谦也明白当务之急理当是快速切断与那边的联系。

故而徐谦又提笔书信几封，让亲信火速送往他的舅舅叔叔。

这些长辈还不知徐州野这边的水深火热，他必须得提醒他们，叫他们别趟这趟浑水……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徐谦望着贵妃的玉扳指，目光又沉又冷。

贵妃这哪儿是让他保管玉扳指啊，这是在敲打他呢。

叫他在林将军和离这事儿上，偏向林将军一些。

可林将军是武将，眼下蛮国偃旗息鼓,武将逐渐会无用武之地。

再过一番时日，必定是他们文臣的天下。

这也是现在文官千金难求，而武将却是个人就可以当的局面。

他原本是想扶一把徐州野，将来徐家在朝中更能稳固牢靠。

可现在徐州野却得罪了林贵妃。

他不想得罪林贵妃。

可眼下文武官员明争暗斗，他如果对林将军的处境熟视无睹，林贵妃必定会给按上一个内斗之罪。

如果他管了林将军这事儿，那朝中文官又会怎样看他？

徐谦左思右想，想到头脑发胀，也没想出个两全其美之法。

瞧着林贵妃松开的玉扳指，他只觉得是个烫手山芋。

“太尉大人，太子求见。”门外侍卫匆忙来报。

徐谦浑身一震。

太子？

太子求见？

太子来了，还求见什么！

赶紧去迎啊！

徐谦一脚将门口的侍卫踹个四脚朝天：“你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太子身份何等尊贵，何须求见！还不快快带我去见太子！”

那侍卫诚惶诚恐爬起身，赶紧引着徐谦去往太尉府大门口。

当徐谦急匆匆到了门口时，见到站如松柏的太子，心里咯噔一声。

隆冬时节，严寒地冻。

太子就那么站在冰天雪地里……

也不怎的，徐谦不禁想到徐丰入葬那日，太子在林将军那边呆了很久，却不曾与他见上一面。

也许那时候，太子就对他心生不满了。

可他太过愚昧，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

徐谦赶紧上前揖拜迎驾：“恭迎太子殿下。”

东风阵阵，吹得徐谦一个劲儿的打着哆嗦。

而裴怀之却纹丝不动。

过去许久，裴怀之淡淡开口：“参见太子，理当行跪拜之礼，徐谦，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太子亲民亲政，繁文缛节向来能免则免。

跪拜之礼，已是许久都未曾有过了！

徐谦立刻明白，太子盛怒。

当即跪拜下去。

门口侍卫们见太尉大人跪拜，通通都跪拜了下去。

裴怀之似笑非笑，俯身将徐谦扶起来：“太尉大人位高权重，忘了礼仪也是理所应该。”

闻言，原本要起身的徐谦当即狠狠又跪拜下去。

裴怀之故作惊讶：“太尉大人何须这般紧张？莫非是做错了事？”

他有没有做错事，还不是仅凭太子一句话！

滴水结冰的冬天，徐谦却满头是汗，他压低声音与裴怀之道：“先前微臣有眼无珠识错了人，险些让林将军陷入困境。今日得贵妃指点才明白一二。若有太子为微臣指点迷津，微臣定能痛改前非，迷途知返。”

裴怀之眯了眯眼，笑的意味深长：“太尉大人好觉悟啊！既然太尉大人有意改错，那我就给你指个路。”

黑云压城。

忽然刮来的大风吹起了裴怀之的衣袂。

裴怀之站在徐谦面前冷声交代。

徐谦跪在雪地里心惊肉跳。

一盏茶后，裴怀之转身离开。

徐谦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都说太子手段向来高明，想要弄死人的方法千奇百怪。

可独独这一次，太子用的是捧杀。

杀人与无形，却又最残忍的的一种死法。

试问谁能承受满怀希望之后、又坠入万丈深渊的死法呢？

幸好……

还好他从未得罪过太子殿下。

即是太子城已经离去很久了，徐谦仍仍旧未能从刚才的惊吓住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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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疾驰向北而去。

雪比方才下的更大了。

风也更甚。

大风刮起了车帷，寒风灌了进来。

吹醒了裴怀之。

昨日查江鹤年的案使他彻夜未眠。

顺着线索追到了徐府，却又发现徐州野与本案并无瓜葛，

那些蛛丝马迹，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障眼法。

真正的主谋还在幕后，也许正笑着看他百忙一场。

裴怀之有种被戏耍的感觉，有一丝无奈。

但更多的是棋逢对手的兴奋。

他好久没有碰到能纵观全局、邀他入局的高手了。

“太子殿下，风实在太大了。”帘外传来亲信的声音，“天冷路滑，马儿不敢跑了。”

正好，他也想小息一会儿。

裴怀之道：“那就靠边停下。”

马车缓缓靠边，裴怀之下了马车。

一抬眼，看到茗香轩三个字。

一时有些恍惚。

这字，怎么看着有些熟悉？

身旁的亲信见主子若有所思，在一旁贴心解：“您是不是觉得这字特别熟悉？就像您写的？”

裴怀之颔首。

亲信道：“主子不用觉得，那就是您写的。”

裴怀之微愣：“我何时写的，为何全然没有任何印象。”

亲信回道：“就林将军嫁给徐少卿那日啊，那日困扰许久的谜案被您揭开，您一高兴，就喝了好多酒。林贵妃专程来太子府找你的时候，您还在书斋睡着。是林贵妃把你叫醒，让你提字的。”

“被扰了睡意，你脸色当时特别差，写完字就送林贵妃走了。”

“一会儿都不叫林贵妃待。”

“当时我们都以为林贵妃会生气呢，谁知道她第二天就宴请您去用膳。”

“那天，贵妃亲自下厨，给您炒了好几个菜呢。”

亲信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

眼见裴怀不为所动，亲信啊了一声，不可置信道：“主子，您该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他只记得贵妃下厨做菜，却将提字忘得一干二净。

但亲信乌墨却不会骗他。

裴怀之道：“即是有缘，那边进去休息吧。“

这下乌墨震惊了。

裴怀之回头看着傻站在原地的乌墨：“还不跟上。”

乌墨回神跟上，在裴怀之跟前小声道：“主子，您是不是太累了所以才变得好反常。以前经过这边，再渴再累你都不会踏足这里半步。”

以前是要避嫌。

现在不用了。

林将军既已和离，他便不用在关心徐家人会如何看待林将军。

但这些，裴怀之不会对手下说。

进了茗香轩，裴怀之并未去楼上雅间。

而是随意找了一处坐下。

很快小二过来招呼，裴怀之随意点了茶。

小二正准备离开时，忽然看见掌柜的急匆匆往这边小跑过来。

掌柜俯下身，在裴怀之耳边恭敬道：“太子殿下，林将军刻意交代了，若是您前来，请去楼上歇息。茶水费全免。”

林将军知道他要来？

知道茗香轩是林家，裴怀之不疑有他，上楼歇息。

很快，小二将茶水盛了上来。

一并送来的还有各种精致的甜点。

不等裴怀之开口，就听小二低声解释：“这些甜点都是林将军爱吃的，我们就想着……您也尝尝。”

林将军爱吃的。

这几个字一出，让裴怀之坦然接受了这份好意。

一旁的乌墨心绪凌乱。

咱们的主子……从来不吃甜点的呀。

谁料……

裴怀之捏起一块尝了尝。

又捏起一块尝了尝。

乌墨：…………

“主子，我给您先试一下毒……”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太子的冷眼一扫，乖乖沉默了。

原来林将军喜欢吃蜜浮酥柰花。

对他来说，有些甜过头了。

又尝了一块菠萝。

依旧很甜。

再吃一块澄沙团。

更甜。

裴怀之浅浅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室外下着鹅毛大雪，室内温暖如春。

再喝了些热茶，不消片刻，裴怀之困意来袭。

便是倚着沓子，闭着眼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