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麋鹿，和死人4

这个人的五官，居然还很清秀！除了有点脏之外——嘴周围有一圈干涸的血迹，黑乎乎的，似乎经年累月。

葛钟良光看着那张脸，已经不太好意思管他叫熊瞎子。

但是光看动作，的确是一头笨拙的熊。

只见他在地上拼命扑腾着，身子扭动，想要翻起来，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嚎叫声。

四儿手里攥着什么东西，葛钟良这才发现，那是一根钢绳，在明晃晃的雪地里，一时间没看出来。

四儿这会儿坐在地上，两手攥着钢绳，脚踹着这东西的脑袋，一只手飞快伸过去想在这东西脖子上再绕一圈儿，可这东西动作疾如闪电，四儿的胳膊刚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他飞快探着脖子猛地扑上去就是一口，血立马滴滴答答连成一片。

葛钟良见状冲过去，拖着那尸体就往这东西脸上按，心说先把嘴给堵住。

四儿本来想骂，葛钟良用尸体挡住了狗熊的脸，他的绳子没地方下手，但他很快明白了葛钟良的意图——脑子也需要急转弯，有时候一个计划确定之后，脑子会按照计划惯性推动，还要猛地转一下才能想明白。

旁边的大雪人倒是眼疾手快，趁着这东西的嘴被堵住，从怀里掏出了手铐对着他胳膊敲了下去。

特么的，这玩意儿胳膊太粗，扣不上！

倒是这东西猛地蹬腿，将大雪人踹得腾空飞了出去！

葛钟良眼看他的手已经抓住那尸体，立马扑上去，用胳膊摁着那尸体的后背，对着四儿喊了一声，“赶快！”

他想的是让四儿赶紧把这东西的胳膊绑上，谁知……

一阵枪响贴着葛钟良的耳朵飞过去，葛钟良下意识去看，一股血迸出来，染红了他的眼睛。

枪声连着三响，分不清楚打在哪儿，葛钟良就觉得身下这东西起初是狂乱地挣扎片刻，很快就没动静了，尸体下面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哀鸣。

熊瞎子疼得蜷成了一团，四儿和大雪人这才上来，捆住了他的手脚。

一只冰冷的手在葛钟良的肩头轻轻扒拉一下。

这是罕穹的手。

所有人都很慌乱，紧张，有点儿鸡飞狗跳，唯独这只手带着自始如一的淡定从容，将葛钟良轻轻拨开后，罕穹看向熊瞎子的脸。

刚看到那具尸体，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四儿想去掀开尸体，罕穹摇了下头，抿着嘴唇蹲下来，五根手指贴在尸体背上，缓缓地往下按着，好像在尸体肚子里找着什么。

在手指滑到了肚子位置的时候，罕穹的手停了下来，使劲儿按了两下，对着二岭东点点头。

葛钟良看到二岭东掀开敞着的衣服，手伸进软壳衣里面，顺着裤腰的地方，抽出了一把刀。

刀身很薄，曲线贴合二岭东的腰，平时根本看不出来，葛钟良突然有点儿后怕的感觉，可能他第一次见到二岭东的时候，这刀就一直在他身上，可能……

可能你也会碰见他，或者碰见类似的人，冬天，人人穿着厚重的衣服，他向你迎面走来，或许有说有笑，手里夹着烟或者攥着一根糖葫芦。

你以为他是普通人，但他不是，他腰里有刀。

二岭东蹲在尸体面前，一只手摸着尸体的脊椎骨，只见他反手握刀，刀尖轻而快地在几个地方扎下去，然后，手在那后背上好像按摩松骨一样，拍拍打打了一阵，随后，二岭东用刀尖贴着脊梁骨划下去。

这尸体毕竟是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表皮冻硬了，里面是软的，而且已经膨胀了，黄色的脂肪一下挤出来，就像吃汉堡，这里咬下去一口，酱料就从另一边挤出来的感觉一样。

葛钟良咽了口唾沫，以后再也不想吃汉堡了哦。

二岭东那一刀，直接从脖颈开到了尾巴骨，他反手中刀把儿在几截儿骨头上敲了几下，葛钟良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吧声响，就看到二岭东将手伸进那一堆脂肪里面，抓着骨头，手腕轻快地使劲儿一转，再用刀尖挑断筋膜。

一串骨头被完美地拽了出来。

庖丁解牛，不过如此。

二岭东伸出手递给四儿，只见四儿熟稔地帮他卷起袖子。

这些配合默契的动作绝对经历过多次的磨合。

不知道二岭东开过多少具尸体，四儿给他挽过多少次袖子。

袖子挽到小臂，二岭东的手往那尸体里一探，小臂整个没入了尸体里面，他仰面看天，眯着眼睛好像在细细品味，一阵摸索之后，二岭东拽出来了一个东西。

好像一个瘪了的气球，就一层皮。

是胃囊。

胃里没有食物，所以那个东西看起来格外明显，形状凸出来。

二岭东划破胃，将那东西掏出来，在雪里面涮了涮，又借着尸体擦干净——葛钟良突然很同情这具尸体，被人开膛破肚也就算了，还要被当个抹布擦手。

不过，葛钟良的视线很快落在那东西上。

是一块陶片，长宽十来公分。

黑色的。

应该是个坛子之类的东西。

葛钟良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也不知道这人是吞了陶片死的，还是死了之后被放进去的……不对不对，如果是吞了陶片死的，那应该是胃或者食管被划破了，但至少看起来胃是完整的，那么……是死了之后吞进去的？按照这个长度，葛钟良想不出来这东西怎么通过了咽喉。

那陶片被擦干了之后，罕穹才接过去。

他用手电光照着陶片，看到上面有几个刻下来的图案，便将陶片递给四儿，四儿小心地揣进怀里。

罕穹一摆手，二岭东将尸体扔到一边，葛钟良低头看着那尸体，两腿张开着，罕穹显然也看到了他那腿中间少了点儿什么东西，但是面色如常，似乎早已知晓。

这会儿，那熊瞎子已经蜷成一团，一声长一声短地哼着。

罕穹撩开他的头发看了一眼，确定是人，给四儿和大雪人使了个眼神儿，俩人将这东西翻了过去。

罕穹在那熊瞎子背后指了个轮廓。

“从这儿到那儿，这一片。”

二岭东点点头，兜里掏出一瓶白酒，含在嘴里喷在这东西后背上，另一只手摸出了打火机，迅速点燃。

这东西背后亮起一阵幽幽的蓝色火光，二岭东的手在雪地里搅合一下，随即手就在这东西背后揉搓起来，很快就闻到毛发烧焦的味道，他的手团着烧焦的头发，捻成了一团。

很快，罕穹刚才指着的部分，已经被烧干净， 露出了白嫩的皮肤。

葛钟良越来越分不清这到底是个熊还是人。

此时，就看到那白嫩的皮肤上，出现一个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