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吴大胆回来了

村子渐渐恢复以往，邻里街坊忙着地里的活儿。茶余饭后，继续聚拢到“闲话中心”谈论着爆炸一事。似乎都把不见了的村长的头这事儿给忘了。

张全说：“你们说，谁会干这事儿。”

李红梅说：“这可说不准。”

赵大海说：“哎，五条人命，说没就没了，这得多大的仇呀。”

李大爷说：“有不有可能是意外？”

张全说：“意外？不能吧，我看是有人故意炸的。”

李大爷说：“也是，动静那么大，得多少炸药呢。”

赵大海说：“你们说，支书命就是大呀，就他一个人躲过了。”

张全说：“可不是，那天我路上还撞见他了，他也吓的不轻，牙齿都打颤了。”

李红梅说：“是呀，命真好。”

......

村长的儿子吴大胆骑着摩托车，载着吴亮和吴海怒气冲冲地回到了村子。

吴大胆停下车，说：“下来吧。”他跨下身，说：“亮子，你先把摩托推回去，我跟海子去找黄寿山。”

吴亮说：“好，我放了就来。”

黄莺出门扫院子，老远就见吴大胆朝这边来了。她急忙转身进屋跟黄寿山说：“爹，吴大胆来了。”

黄寿山撇下烟头，穿上鞋，走出门，紧走几步迎过去，说：“好侄儿，你总算是回来了，这下好了......”

“先带我去看看尸体。”吴大胆紧着脸说。

黄寿山说：“已经下葬了。”

吴大胆目露凶光，硬生生地说：“什么！谁让你安葬的！”

黄寿山递上烟，吴大胆没接，他将烟含嘴里，点燃吸了口，说：“你看，这天儿本就热，村里也没个放尸体的地方，人死了总要入土为安嘛。”他顿了顿，接着说：“侄儿啊，你爹死了，我也很难过，你要节哀顺变。还有个事儿，我先得告诉你，老村长的头到现在还没找到......”

“什么！我爹的头？怎么一回事！”吴大胆急了眼。

黄寿山没受影响，不紧不慢地说：“翻开废墟时，老村长的头就没了，之后也没找到。”

吴大胆鼓大眼睛，“就这样，你也让安葬了！没个全尸！”

黄寿山望了他一眼，说：“那我怎么办？总不能放那让他发臭吧。”吴大胆没说话，眼里满是怒火。

黄寿山猛吸一口烟，不慌不忙地说：“你看你刚回来，还是先回趟家吧，看看你母亲。这事儿先放放。”

吴大胆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好，那明儿再找你。”

这时，吴海也来了。他转过身，说：“你俩先跟村支书去爆炸地点看看，有了发现就来告诉我。”

两人一起说：“好的，哥。”

吴大胆转身对黄寿山说：“劳烦寿山叔跟他们跑趟，没问题吧。”

黄寿山说：“没问题，走吧。”

黄寿山领着两人走了，吴大胆转身往家走。到家门口时，他停下脚步，酝酿了一下，才边迈步子边喊：“娘，我回来了。”

他母亲闻声走出来，眼角的泪不自觉地流下。她大声地说：“你可算回来了。”

吴大胆说：“我才走几天，怎就发生了这事儿……”他拉母亲坐下。

她盯着儿子看了许久，说：“你瘦了。”

吴大胆连忙说：“哪有，娘，我很好。您身体还好吧？爹的事......我会搞清楚的，不会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她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站起来，说：“你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做吃的。”

吴大胆跟着站起来，“我来帮您。”

黄寿山和吴亮兄弟俩来到爆炸地点。现场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除了那个醒目的大黑坑，全是烂石块儿、破瓦片儿，碎渣子......

两人绕着废墟看了一遍，乱石堆里左瞧右看，没任何发现。两人对视一眼，摆摆头。

黄寿山站在一旁，见他们摆头，于是问：“有什么发现吗？”

两人没说话，互相看了一眼。

吴亮说：“寿山叔，你先回，我跟海子去大哥家一趟。”

吃过饭，吴大胆坐不住了，正要出门，吴亮和吴海到了他家门口。他问：“有发现吗？”两人直摆头。

吴大胆不放心，“走，再去看看。”

黄寿山没回去，蹲在路口抽烟。见吴大胆走过来，他起身说：“刚还想着，你还会来。”

吴大胆边走边问黄寿山： “寿山叔，关于我爹的头，就没一点儿消息？”

黄寿山连忙说：“这个啊，有是有，就在昨天，梁家的小子去井边提水，说是看见了。可我们去找了，并没有。”

“走，一同去梁家问问看。”吴大胆眼里，有了些许神色。

黄寿山递上烟，说：“好，走。”

我在院子里逗小鸡玩儿，听到院外有响动，于是站了起来，黄寿山跟吴大胆几兄弟走了进来。

黄寿山说：“你爹可在家？”

我说：“他不在家，有事吗？”

“是谁来了啊？”母亲在屋里问。

没等我说话，她已走出屋子，然后笑呵呵地说：“原来是支书来了啊。来，快坐啊。”

“还不进屋再搬几把椅子出来。”她转向我说。

我丢下手里的米，进屋搬椅子。他们坐下后，目光时不时转向我。我感觉不自在，于是说：“娘，我出去玩了。”

“没看见家里来客了啊，你往哪跑，去，倒几杯水出来。”母亲板着脸指使我。

黄寿山说：“别客气了。这不，这是吴大胆，你也认识。他来是想问问你家小子看见人头的事儿。”

吴大胆笑了笑，说：“梁婶，我也就随便问问。“

一说到人头，我立刻慌了神。晚上睡觉总是做噩梦，纠缠了我一整夜，都不能好好睡觉。

这时，父亲回来了。

黄寿山站了起来，说：“小梁啊，你回来的正好。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还是吴大胆跟你说吧。”

吴大胆正要起身，父亲摆摆手，“坐着说吧。”

吴大胆说：“梁叔。我来没别的事，就是问问关于我爹的头的事。”

父亲听了，一脸的严肃。“来，过来。”我走到父亲身边。

“问你什么，你要如实说。”我有点害怕，在一旁没作声。

吴大胆露出一个笑脸，说：“你真见着人头呢？”

我哆哆缩缩地点头。

他又问：“那他现在在哪？”

我直摇头。他脸上的肌肉动了下，说：“怎么又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慌乱的不知所措。这时，父亲走过去，附在吴大胆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吴大胆马上起身，“梁叔，那我们先走了。”

他们走后，我好奇地问：“爹，你跟他说了什么，怎么就走了？”

父亲说：“我说‘陈二蛋晓得人头的下落，你去找他吧。’”

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跟吴大胆说起陈二蛋，但确实要感谢他，不然吴大胆还会继续问我，他虽然没板着脸，可他的样子还是让我害怕。

父亲突然瞪着我，说：“不是早就叫你不要出去胡说的嘛，现在知道怕了？”

我支支吾吾地说：“我才没胡说呢。”

他扬起手，我躲开，委屈地说：“干嘛要打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他说：“算了，我忙得很，没功夫跟你争。”说完，他扭身出了院子。

我朝他吐吐舌头，然后进屋抓了把米，继续去逗小鸡玩儿。

自从吴大胆回来后，看村里人的眼神都变了。在他看来，村里的人都有可能是罪灰祸首。好容易安宁了些的村子，又开始人心惶惶起来，村里的气氛一下低沉了许多。走在路上，只要碰到吴大胆，就生怕哪里冲撞了他，好些人老远再见他都绕道走，实在避不开，也低着头，快走几步好避开他的眼神。

天气本就热的受不了。劳作结束，得空闲了，情愿呆在家里歇凉，也不再村子瞎晃悠，即使找人拉家常也在院子里，不再聚拢在“闲话中心”了。赵大海心里有怨言，也不到处去说，只在家里抱怨：“惹不起，还躲不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