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伙伴

一夜过去，村子虽然平静了许多，但村民都无心下地劳作，凑在一块七嘴八舌地议论爆炸的事，好像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闲话中心”最为热闹。男女老少聚在树下，或坐或站，还有蹲着的。张全在最中间，他说：“爆炸的事，是我最先看到的，昨天，我刚走下半山腰，就听见“哄”的一声，村委会的房子一下就塌了.....”

赵大海站在一边，吐出烟，说：“你没我离的近，当时我离村委会就五十来米，爆炸声过后，房子轰然倒塌，瓦片，碎石子空中乱飞，有的还飞到了我旁边，可把我吓坏了。”见众人注意力都转他这来了，他又接着说：“没飞石子了，我快步向前走，还没走到跟前，就看见了一只血肉模糊的断手，吓的我跌倒在地，爬起来就往回跑。”

围的人，纷纷睁大眼睛，直咽口水。胆小的直报怨，“哎呀，够吓人的了，还讲这些作甚。”慌乱地挤开人群，跑了。

李大爷两眼炯炯有神，感叹道：“活了大半辈子了，就咱这小山村竟然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

张全说：“可不是嘛，昨晚睡觉都不怎踏实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

“是啊。”

“担惊受怕的。”

“不敢睡太沉。”

“哎，想想就怕。”

......

看得久了，我总感觉白乎乎的楼顶好像在晃，于是伸手摸出小人书搭在眼睛上，眼前瞬间一黑，心一下子慌慌的，疲惫不堪的我，也不敢闭上眼睡。

忽然，耳边传来阵阵嬉闹声，我撇下小人书，嗖地爬起来，跑出院子。

邻居赵河与黄业，胡超，谢小茂正在玩游戏，我欣喜地走出去，想加入他们。

我说：“小茂，你们在玩什么呢？”

胡超扭头看着我，“想玩？”

我点点头，他哈哈一笑，“我才不要和骗子一起玩呢。”

黄业跟着说：“你是坏小子，你走开。”

我望向赵河，他扭向一边，并不理我。谢小茂看了我一眼，他们齐刷刷地看着她。她对我笑了下，说：“你还是去找别人玩吧。游戏不缺人了呢。”

我垂下头，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玩游戏。他们笑的很大声，很开心的样子，可这跟我没关系。

我懊恼，失落，无助。小伙伴一下子都不跟我玩了，我只能一个人呆着。

几米外的大树下，李大爷坐在“闲话中心”的石头上抽旱烟，他朝我招招手，我马上跑过去。

我喊：“李爷爷。”

“哎。”他伸手摸摸我的头，“来，坐下吧。”

他抽口烟，说：“昨儿个，你看见了？”

我说：“是呀，就井边上，可把我吓坏了。”

李大爷说：“唬人的小孩可不好呢。”

我望着他，认真地说：“真咧，昨晚我都不敢闭眼睛睡觉。”

李大爷吸了几口，烟嘴没冒烟，他握住烟杆将烟灰磕在石头上，再拿出荷包里的烟丝袋，拈出一撮烟丝装进烟斗里。

他说：“来，帮爷爷点个烟。”我接过递来的火柴，抽出一根划燃，他含住烟嘴猛吸几口，火柴燃尽，也没冒烟，我又抽出一根，再点，这次烟冒了出来。

我笑笑，将火柴盒递还给他。

李大爷说：“晌午了，爷爷该走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起身往外走了。

我冲着他的后背说：“我真看见了。”可他没理我。

黄业和胡超指着我哈哈大笑，“还在骗人，谁信你呢。”

坐在石头上我，气地站起来，朝他们吼道：“你才是骗子呢。”

胡超说：“哟，还不承认。”

我走向平时玩的最要好的伙伴，我问：“赵河，你肯信我吗？”

他别过身，吞吞吐吐地说：“我……不知道。”

我又转身问谢小茂：“你信我不？”

她继续跳了几下，两个小辫子跟着上下颤。然后声音小小地说：“我愿意信你的，可他们不让我跟你玩呀。”

我有点生气地说：“谁不许呀。”

胡超说：“我跟黄业都不愿意。”

黄业说：“小茂也不愿意，你别呆这了。”

我气不过，说：“这是我家院子前，凭什么不行。”

胡超说：“行啊，那我们走。”

黄业望了赵河一眼，他们三个一起向一边走，谢小茂没跟上去，她定在原地，望了我一眼。

“小茂，你来不来，不来以后别跟我们玩了。”胡超说。

谢小茂愣了几秒，“我来，我来。”然后转身向他们跑去。

我愣在原地，他们在赵河院子前重新玩起游戏，见我看着他们，一起朝我做鬼脸，大声嘲笑我。

我自言自语地说：“怎么都不信我呢。”

我不想呆在家里，扭头看向“闲话中心”。王婶和韩婶坐在椅子上有说有笑地纳鞋底。

坐回到树下的石头上，我对她们说：“我真的看见了那颗人头。”

王婶说：“哎，你这小孩，怎么说这些呀。”

韩婶说：“快回去吃晌午饭吧。”

不说，我还真有些饿了，于是起身走。没走几步，只听见她们小声地说：“你小子真是的，尽说些胡话……”我回头望向她们，她们笑嘻嘻地朝我摆摆手，没再说话。

我继续走，这时，村里的傻子陈二蛋大步跑到我面前，拉拉我。他说：“我见人头了。”我像看见“救命恩人”一样看了他一眼。平时见他，他都会傻呵呵地冲我笑。这次他没笑，一脸的认真。

我双手搭在他肩上，问：“你在哪看见的？”

他说：“村头井边。”说着他伸手拉我胳膊，又说：“我带你去看。”

一听井边，我赶紧掰开他的手。我害怕，不敢去。

陈二蛋没管我，在前面跑着。

我愣在原地，他都不怕，我怕什么，总不能连个傻子都不如吧。只好鼓起勇气，怀着慌乱的心，跟在他后面走。

来到井边，陈二蛋蹲下开始刨井边的草丛。

我远远地问：“你干嘛呢？”

陈二蛋说：“刨人头。”

我既害怕又期待，若真刨出来了，我再不是撒谎的坏孩子了。我不敢去刨，就在一旁等着，看着他刨。突然，陈二蛋“哎呀”的大叫了一声。嘴里念叨着，“没了，没了。”我知道，他什么也没刨出来。我很失望，独自走开了。陈二蛋大声喊：“哎。哎。”我没理他。

没精打采的回到家。父亲见了我，狐疑地瞅着我，问：“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呀？”我抬头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我说：“我累了，想睡觉了。”边走边低语道：“刚陈二蛋跟我说他也看见人头了。”

父亲说：“一个傻子的话你也信。你也傻了吧。”

我懒得再听，走进屋，睁着眼躺在凉席上，可没一点儿睡意，就只想躺着。

父亲和母亲在堂屋轻声说着话，我全听见了。

母亲说：“他是不是撞见不干净的了。要不要请人给看看。”

父亲说：“那明天你去找找村里的老仙儿，让他来给看看吧。”

母亲说：“好。”

……

小伙伴不再来找我玩，没了玩伴，外面阳光明媚，我也觉得天是灰蒙蒙的，没有色彩。

看他们玩的那么开心，我走近他们，一见我，他们就会躲开，就像看见马蜂一样，飞快地跑开，离我远远的玩儿。不仅不跟我玩，他们还一起大声地对我说：“你是骗子，你走开，我们不和你玩儿。”

我听了，垂着头，只好远远的在一旁看着，不能参与游戏。呆了会，我灰溜溜的往家走，走一步回头看他们一眼，他们直对我摆手，做鬼脸。

我转过身，不再回头，多么希望他们其中的哪个能叫住我，可没一个。我走的很慢，有什么了不起，不和我玩算了，才不稀罕和你们玩了。没了小伙伴，我只能一个人玩儿。

打开院门，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生着闷气。

几只小鸡啄着地上的米。我坐近了盯着它们看，它们也不怕我，继续一粒粒地啄米。我起身跑进屋里，抓了一把米，在我脚下撒了点，小鸡立马围了过来，我边退边撒，它们飞快的跟着我跑，我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