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夜半诡影

抬头望了一眼愈发昏暗的天色，叶拂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如今的度辰国不比以往。

半月前，城中突然起了一种名为“鬼疾”的瘟疫。

所谓“鬼疾”，患病之人大多会突然开始发热，然后身上的血肉会以肉眼所见的速度萎缩、干瘪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的活人架子。

而这活人也丧失了自己的意识，而且极具攻击性，见人便咬。

被咬之人，也会很快病发，变成和他一样的干尸架子。

久而久之，人们就把这样患了鬼疾、变成骨头架子的人，称为：鬼尸。

叶拂将无止堂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仍不见小叶尧的影子，急的几乎坐不住。

如今天色夜了，溱城的街上就算是大人都无人敢出门，小叶尧能跑哪去？

不敢再耽搁，叶拂将无止堂大门锁上，急匆匆便上街去寻小叶尧的下落。

他提着一盏马灯出了榭水巷，如今溱城一到夜间，全城宵禁。

街上早已空无一人，连夜里打更的人都没有，静的只剩路边草坑里的蛙鸣，和偶尔几声鸟叫。

晚间鬼尸活动的比白日更频繁，叶拂不好大喊，只得挨个巷子的进去寻。

这样寻了大半个时辰，仍旧一无所获，他茫然无措地立在街上，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珠，正要转身回去找云裳求助。

一抬眼，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路边，像是在同什么人说话。

那人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隐藏在路边的树影里，看不真切，只有一条手臂伸了出来，像是要抚摸那小孩子的脸颊。

叶拂只觉得自己猛地打了个哆嗦，就见那伸出的手臂是明晃晃的白袖子，在漆黑的夜晚，分外诡异。

“小心！”叶拂一声断喝，冲了出去。

而那边，躲在黑暗中的人突然发难，一手揽住了那小孩的脖子，便闪进了树影里，看不见了。

叶拂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就见个一袭白衣的人怀里抱个小孩疾步拐进了一个窄巷子里，便一头追了上去。

巷子很黑，叶拂手上拿着马灯，微弱的灯光随着他的脚步晃晃悠悠，照的不大真切，但他还是看到了那个小孩子的脸，正是叶尧。

“爹爹！”

小叶尧趴在白衣人的肩膀上，朝他一边招手一边喊着。

叶拂心中更急，俯身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拿人的腿打了过去。

那白衣人被打中，踉跄了一下，将小叶尧放到地上，然后一个纵跃翻上墙头，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原来这巷子是个死巷，没有出口。

叶拂冲到小叶尧面前，一把将小孩抱住，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臭小孩，干什么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来？”

叶拂将小叶尧抱起来，用袖子抹了一把他的小脏脸，语气有点冲。

小叶尧吸了吸鼻子，眼圈还有点红，显然刚刚哭过。

声音软软糯糯地道：“爹爹，方才有个哥哥过来告诉我，说胖二哥哥有事情要见我，就在榭水巷口，要我速去，我才偷偷跑出来的。爹爹别生气。”

“你认识那个哥哥？”叶拂皱眉。

小叶尧摇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你就敢往外跑？你知道他安没安好心！”

“可是他说是胖二哥哥爹爹的事情，”小叶尧有点委屈道，“那该是与胖二哥哥亲厚的人才知晓的吧。”

“哼，”叶拂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会想。下次这种事情要先和爹爹说，知道了么？”

小叶尧乖乖点头：“知道了。”

“那方才穿白衣裳的，是什么人？”

小叶尧咬咬手指头：“是个老爷爷。”

叶拂脸色瞬间黑了，厉声道：“老头子跑那么快？”

“他有功夫的，只是受伤了，有人在追杀他。我想要帮他的，结果爹爹便来了。”小叶尧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叶拂。

“爹爹一喊，吓了那爷爷一大跳，以为是杀他的人来了，就抱起我跑了起来。后来我说那是我爹爹，他就把我放下走了。”

叶拂眉头蹙的更紧：“真的？”

小叶尧使劲点头：“真的。”

“那你哭什么？”

叶拂用自己的袖子抹了一把小叶尧的脸，问道。

小叶尧吸吸鼻子，可怜巴巴地回他：“我怕爹爹骂我。”

叶拂翻了个白眼：“你还知道我会骂你，下不为例，回家！”

说着，将小叶尧从地上抱起来，就往巷口外面走。

就在这时，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嚯嚯的响动，似乎是朝着这边来了。

惊讶间，就见小巷子口，一堆乌泱泱的人影朝他们涌了过来。

正是那些鬼尸。

叶拂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方才他满街的跑着寻小叶尧的时候，明明见四周安静的很，怎么突然之间涌出来这么多？

他将小叶尧紧紧抱在怀里，背靠着墙壁缓缓后退，如今他成了凡人，只是身体灵活些，面对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还真不是对手。

沉思间已有一群鬼尸逐渐围拢过来，有几个还迫不及待地冲在了最前面，呲着牙咆哮，大张着的嘴巴里，呼出一阵阵浓浓的血腥味，几乎要蹭到叶拂的袖子。

“抓紧我。”

拍了拍怀里的小叶尧，叶拂腾出右手向自己腰间摸去，很快便摸到了一个轻便小巧的匕首。

将那匕首抓在手里，熟悉的纹理摩擦在掌心，叶拂的眼眸一下子狠戾起来。

“啊！爹爹！”

小叶尧突然哭叫了一声，将头猛地扎到叶拂怀中，瑟瑟地抖了起来。

原来趁着方才叶拂拿匕首的时候，有两个鬼尸已经到了他们跟前，此时已经张开了大嘴，冲着小叶尧就要咬下去。

叶拂眸色一紧，已将匕首拔出，快速朝着那个要袭击小叶尧的鬼尸脖颈刺了下去。

那鬼尸却仿佛不知疼，脖子被豁开了，竟然还伸长着脖子去咬小叶尧。

叶拂眸光一冷，抬脚将那鬼尸踹了出去。

然而，这一会儿功夫，其他的鬼尸已经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疯狂地撕咬着一切能撕扯的地方。

叶拂有点招架不住，猛地往后撤了几步，左边的袖子应声而断，只觉得手臂一凉，竟然连里面的亵衣都给扯坏了。

忽觉左臂一痛，就见他方才被扯坏了袖子的手臂已经被一只鬼尸死死地咬住，顿时鲜红的血顺着那东西黄糊糊的牙齿淌了出来。

“嘶～”

叶拂疼地倒抽一口冷气，想要将匕首甩过去，不想右臂的袖子竟也被咬住了。

左右两边皆被牵制，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那些鬼尸疯狂地将他怂着，就觉脚下一软，叶拂的身体已向后倒去。

然而，令他未料的是，自己并未摔在地上，却撞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