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处境

　　他会信吗？

　　幼年时，她和姐姐顾沅玩闹，二人无意间一起落水，顾沅惊慌之余，告诉萧千景是萧漓推她下水，无论自己如何解释，萧千景始终不信。

　　他从来不信她的，

　　“拖下去，杖责。”云淡风轻的几个字从萧千景嘴里说出，萧漓杏目圆瞪，怔怔的盯着萧千景。

　　他在告诉她，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处境，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不再是北楚的公主，而是西秦七王爷的侧妃。

　　他是在告诉她，除了她自己，在这没有人会帮她，包括他也不会。

　　萧漓被拖下去时，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萧千景他依旧那样讨厌自己，纵使如今自己是他的侧妃，总是她的余生都要和他一起度过，他对她的态度，不会有任何变化，甚至为了顾沅，他更恨她，更讨厌她了。

　　若不是因为顾沅出身低贱，而她顾萧漓是北楚嫡出的公主，身份有别，如今他迎娶的侧妃，应该是顾沅，而不是她顾萧漓。

　　这就是她的处境？这就是她即将接受的剩余的生命？

　　顾萧漓自动趴在刑凳上，闭上双眼，两旁的人把她的嘴塞住，一声闷哼，痛的她冷汗直冒，起初还能默默地记住板数，可是一板板打下，慢慢的身子开始痉挛抽搐，痛的心中发黑，脑海一片空白。

　　萧千景好狠！

　　模糊间，她看到萧千景喝着茶，居高临下的睨视着她，在他眼里，如今的她，卑微如蝼蚁，他随随便便就能掐死她，随随便便就能抽她的筋扒她的骨！

　　为何那日不让她死？

　　他是想，留着她慢慢折磨吗？看着她的尊严一点点被践踏殆尽，看着她屈辱，看着她缴械投降，看着她跪在他的脚下，看着她的骄傲和自尊被一分分磨平！

　　顾萧漓倔强地咬着牙，四十斤的板子打下，她始终不肯求饶吱声。

　　她一定要活下来，她不能死，她要活下来。

　　“王爷，”萧漓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她向着萧千景走来，轻轻笑道，“妾身瞧着若是再打下去，只怕顾妃妹妹不死也残了，不如王爷还是算了吧。”

　　说这话的是萧千景四个侧妃之一的宋氏如倾，如倾樱唇便启，粉腮香面，容颜姣好，当真是个绝色佳人。

　　萧千景随意地挥了挥手，让执刑的人停了下来，“既然如倾开口，那便罢了。”

　　如倾含笑福了福，她聪明剔透，知道萧千景不好拉下脸，才找了个借口给他个台阶下。

　　李清水狠狠地剜了宋如倾一眼，如倾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站在萧千景身边给他打着云锦蒲扇，扇穗子扫着她的皓腕，她娇媚一笑，嫣然生香。

　　萧漓是被抬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几个粗使婆子毫不留情地把萧漓丢在贵妃榻上，拍拍手仰头走了。

　　她的贴身丫头萃墨见状，惊慌失措地喊了句，“怎么回事？不是去请个安吗，怎么成这样了？是谁动的手？哪个家伙不想活了！敢对我们公主下手！”

　　萃墨急的眼泪直流，跟着萧漓去的贴身丫头灵云一面抹泪一面说，“正妃娘娘和李妃欺负咱们公主，尤其是李妃，太可恶了！”

　　萃墨是个急性子，听到这话，恨不得立即冲出去找她们算账，“公主千金之躯，什么时候受过这样大的委屈！以前陛下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

　　灵云急着拉住她，“公主不让你跟去，就是怕你冲动误事，如今哪里比得上从前啊，咱们的处境你不是不知，何苦惹事呢。”

　　萃墨狠狠地碎了口，“太过分了！”

　　刘妈妈听到两个丫头在萧漓面前嘀嘀咕咕，忙走上前来，“还不快去请大夫，在这嚼什么！”

　　灵云拉着萃墨出去了，刘妈妈在萧漓跟前，小心翼翼地替萧漓把衣服脏衣服褪下，望着下身一片血肉模糊，刘妈妈心疼说道，“公主，老奴替您宽衣，您忍着点。”

　　萧漓咬着牙，刘妈妈揭开云锦底裤，她吃痛地发出嘶的一声，刹那间虚汗涔涔。

　　刘妈妈撒了金疮药，心痛无比地皱着眉，“王爷太狠心了。”

　　萧漓趴在榻上，痛得她痉挛抽搐，她把头埋在锦枕里，低声说道，“咱们如今虎落平阳，这已经算好的了。”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萧千景淡漠的神色，他每一个眼神都是在警告自己看清目前的处境。

　　萧漓气若游丝地喘息着，叹了口气，“咱们身处这样的地方，凡事能忍则忍吧。”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顺着她的颊边滑落，她回头看向刘妈妈，拉着她布满老茧的手掌，“你们三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刘妈妈，我真不想你们出事，在这里，多少人想看我们的笑话，想置我们于死地，我不能让他们得逞！”

　　“公主……”刘妈妈老泪纵横，强忍着悲痛，抹泪安慰她，“真是苦了公主了。”

　　“哪里苦了，你瞧瞧这金碧辉煌的琼楼玉轩，如今依旧锦衣玉食，哪里苦呢。”

　　刘妈妈长叹了声，“不过是做给皇上看的，王爷就是为了让皇上知道，他对咱们很好。”

　　“兴许……他还记着往日我对他的好……”萧漓默默发怔，刘妈妈深知她的心事，拉着她的手，唤道，“公主，放下吧，都已经过去了。”

　　“是啊，过去了。”

　　一滴悄无声息的眼泪浸湿了她的眼角，她的眸中变得愈发坚定，“我已经不是公主，”萧漓笑容苦涩，发出凄冷的声音，一字一字硬如钢铁，“我是西秦七王爷萧千景的侧妃顾氏。”

　　刘妈妈见萧漓的眼神慢慢坚定起来，她亦目光坚毅，“老奴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公主，不，保护顾妃小主。”

　　萧漓浅浅笑着，身下的痛并不算什么，心里的痛最是致命，可她会熬过来，她会一点一点地熬过来，一点一点地重回荣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