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那只虎斑大猫

夜晚，一只虎斑大猫，蹲坐在大树下，悠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一人牵着一只黑色大狗散步。大狗看到了虎斑大猫，呲牙咧嘴，对其狂吠起来。

虎斑大猫眼珠转过去，威风凛凛地一瞪，大狗瞬间焉了，灰溜溜地躲到主人后面。

狗主人疑惑地望了树下一眼，牵着大狗走了。

大猫站起来，抖擞了一下，毫无声息地跃起。

它跃上树梢，跃过湖面，跃过马路，跃过人群头顶，跃上摩天大楼，在鳞次栉比的大楼之间飞跃。

跃到一栋大楼楼顶，它直接跃下，轻盈地落在18楼的窗户外，蹲在窗外往里面看去。

屋内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她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刷碗，一个人洗漱，最后躺在床上发呆。

除了偶尔打电话之外，女子跟其他人的交集有限。她总是喜欢发呆，似乎有太多的事需要思考，也似乎是有太多的回忆需要回味。

突然，她转过头来，看着窗外，与大猫四目相对。

大猫看着她，她看着大猫。

女子有些茫然地回过头，继续看着天花板发呆。

在常人眼里，她是一名身材苗条、凹凸有致的妙龄女子，但是在猫的眼睛里，她是一名……全身爬满老鼠的人类。

那些老鼠簇拥在她身上，密密麻麻，几乎把她整个人从头到脚包裹住，像是一只茧。老鼠们攀爬着，涌动着，这边鼠爪压住她的左眼，那边鼠尾伸进她的嘴里。而她却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带着这身老鼠做饭吃饭，洗漱发呆。

大猫发现，有三只老鼠特别大。一只体型胖大的，一只毛色发黄的，一只颜色纯黑、毛色油亮的……体型胖大的从她的膝盖跳到她的腹部，毛色发黄的从她高耸的双峰间溜过，那只毛色特别漂亮的趴在她脸上，前爪抓着她的额头，后爪蹬着她的腮，长长的尾巴斜斜伸进她的嘴里。

大猫一声叫唤，发出无声的警告，一群老鼠宛如受惊的群蜂，四散而去。然而那三只最大的老鼠却依然停在女人身上，后爪着地立起身体，对着大猫示威。

大猫一声咆哮，发出无声的威慑，那三只大老鼠也从女人身上溜下来。

四散而去的老鼠并没有离开，而是跑到床前地板上集合起来，宛如军队列阵。三只大老鼠就站在老鼠军队前面宛如三个首领。

大猫喵喵做声，大眼瞪圆，三个首领鼠声唧唧，胡须颤动。

最后双方似乎达成共识，大猫留下一个极具震慑力的眼神，轻盈跃走。鼠群解散，但是没用离开，也没有回到女人身上，而是在房间里四处盘踞。

大猫离开18楼后，宛如踏风而行，三步两步跳到城外一棵茂盛的大树上。大树离城市很远，午夜霓虹在远方遥遥地闪烁着。

大树上除了猫，还有一个人。

“你好啊，老朋友。”那人打招呼。

大猫说：“又见面了。”

“她，还好吗？”那人问道。

“现在挺好的。”大猫回答。

“辛苦你了，多谢。”那人真诚道。

“谢什么，举手之劳。”大猫轻描淡写，慵懒地用前爪动了动自己的胡子：“倒是你，你怎么样了？”

那人笑道：“我很好，难得你还惦记着我。”

“什么惦记，就是随口问问。”大猫随口说道，眼睛却盯着那人的肚子。

那人的肚子里，有个东西。獠牙，利爪，漆黑的身体，赤红的眼睛，似人似兽。

它不停地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无声的咆哮。那撕裂式的咆哮，让大猫都隐隐生寒，毛都扎煞起来，忍不住离那人远了点。

那人说：“放心，安全的很，它在我身体里根本出不来。”

大猫轻嗤一声：“好像我怕了它一样。”眼睛却盯着那东西。

那东西在那人的肚子里奋力挣扎，那人沉默而艰辛地对抗着。那东西向下延伸，占据了那人的双腿，向上延伸，占据了那人的脑袋，那人的眼睛都变得赤红了。可是当那东西延伸到双手的位置时，却如同碰到了烙铁，迅速败退，一败涂地，连占据的双腿和脑袋都放弃了，龟缩进了那人的腹部。而这时，那人的眼睛又恢复到清明透亮。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大猫说：“这样的战斗，每天要经历多少次？”

那人说：“数不过来，也没心思数。”

“有点吓人。”大猫第一次说出这么怂的话。

那人说：“放心，稳的很。”

早上，黄小米洗漱完，吃了饭，想要出去买点东西。虽然平时她总是在网上采购东西，但是这两天她却天天出门，随便买点东西。她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好，然后拿起墨镜、导盲杖就出了门。

她摸索着摁下电梯按钮，“叮咚”一声，她听到电梯到了，便一步一步挪进电梯，在电梯里一阵摸索，摸到楼层按钮，再一个一个摸过去，她知道最后下面一个按钮是地下停车场，于是她按了倒数第二个。

电梯一层一层下行，“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她刚要往外走，便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等等，你去一楼吗？还不到一楼。”

她的声音真好听，虽然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但是应该很好看。

“哦，谢谢。”黄小米又退了回来。

“不客气。”女人进了电梯，站在黄小米前面。

电梯再次下行的时候，黄小米思索了一下，拿出手机扣在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喂，嗯，啊……下去买点东西。对……昨晚又做梦了，梦到了老鼠。对……还是一样，有三只特别大的，一只毛色很漂亮……啊？信号不好？”

这时，“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那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一楼到了。”

黄小米再次道了谢，慢慢挪出电梯，出了电梯，她继续对着手机说着：“后来那些老鼠四散而去，只剩下那三只特别大的……”

等电梯门慢慢关上，身后响起电梯继续往下运行的声音，她才把手机放下。

她用导盲杖点着地一点一点挪动出了小区，却越过了门口最近的超市，去了更远的一家超市。

超市的导购服务很周到，见到有盲人来，便问她要买什么，引领她到货柜前拿下东西，带她去收银台付了钱。黄小米千恩万谢，拿着东西离开了。

黄小米出了超市的门，却没有马上离开。她站在超市门口，看起来像是在晒太阳。其实她是在侧耳聆听收银台的动静。

“要袋子吗？”

“不要。”

“有会员吗？”

“有。”

“要袋子吗？”

“要。”

“有会员吗？”

“没有。”

……

站了不知多久，她突然捕捉到了一个声音。

“要袋子吗？”

“中号袋。”

“有会员吗？”

“有。”

“一共63.8元。”

“好。”

她连忙掏出手机扣在耳边：“喂，嗯，啊……下去买点东西。对……昨晚又做梦了，梦到了老鼠。对……还是一样，有三只特别大的，一只毛色很漂亮……后来那些老鼠四散而去，只剩下那三只特别大的……”

黄小米大声说着，她能听到刚刚结账的女子从自己身边走过。然而对方只是从自己身边走过，并没有停留的意思。黄小米有些失望地放下电话。

今天就算了吧……大海捞针呢……

黄小米正要回去，却听得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对不起，我想问一下……”

黄小米精神一震，结结巴巴问：“哦，没事，你你你想问什么？”

女子犹豫着说：“可能很冒昧……我想问，那个……您刚才说的那个梦？我不是故意偷听你打电话的，我就是偶然听到……然后，比较好奇……”

黄小米急忙说：“可以，没关系，我可以讲给你听。”

“哦，谢谢！”女子喜出望外，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对面有个‘转角’咖啡馆，我们去那里怎么样？我请客。”

黄小米点点头说：“好。”她听得出女子声音急切，便没有在谁请客上谦让。

女子说：“我叫唐小婉，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