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去重庆吧

小佳写完这一段，就发送过去。她知道余哲一定会看到，也会写进小说里……吧？

现在双方都想和对方交流，但是两人之间却隔了一座透明的冰山，模模糊糊看不到对方。只能想办法把自己的意图传达出去，再通过对方的反应揣摩对方的意图。

第二天，小佳再次打开软件看余哲的小说，小说果然更新了。除了一些润色和简单修改外，余哲尊重了小佳的创意。

但是他还是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小佳可以想象到，他一定是犹豫良久，想对她说的话酝酿良久，甚至已经写到了聊天框伤，却没有点击发送，最后全部删除。

小佳没有在意，继续用软件的私信功能给他发消息。

“文哲找到了恶魔诞生的源头，那是位于重庆的一个小镇。文哲找到这里，便再难以找到有用的信息。文哲想要去重庆看看，尽管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有什么用，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去了之后，再走一步看一步。这期间嘉嘉的杀人冲动又发作了一次，文哲决定不再耽搁，立刻带着嘉嘉前往重庆。”

两人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又转了让人昏昏欲睡的大巴车，然后在晨风吹拂中坐上了江轮。一路奔波，两人却未觉疲惫，仿佛度蜜月的新婚夫妻。

江轮上，文哲说：“等你病好了，我就带着你到处旅游，每天都像今天这样，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好不好？”

嘉嘉很高兴，高兴到流出眼泪。她含着泪笑着，用力点头，说：“好。”

时间过去了几十年，沧海桑田，很多东西已经彻底失去了踪迹。当年山里的三个村子早已经被城市化席卷，成为市区巨大版图的一部分。当年的村民后人无从找起，文哲问了一个路人，那人从小在这长大，竟然没听说过那三个村的名字。

他们找到那个悬崖的疑似位置，悬崖之上已经建了一大片住宅区，悬崖前一道立交桥横跨东西，桥下车水马龙。

文哲带着嘉嘉在立交桥上上下下来回走了几趟，却没有任何发现。这桥跟全国各地的立交桥没有任何区别。当然，他连自己要找什么都不知道。

文哲气馁地坐在立交桥下的石头墩上。在来之前，虽然不知道能找到什么，但还可以抱着一丝希望。就像没有刮开的彩票，不管中奖概率多低，都是让人痴迷。可是真正到了这里才发现，老天爷并没有特意给他们准备特殊的礼物，所有的希望都是一厢情愿。

嘉嘉站在一边，看了看四周，说：“先吃饭吧，我饿了。”

文哲站起身说：“走吧。”

两人去了立交桥旁边的一家小饭馆。

两人就在屋外的座位上坐下，点了两个菜，两碗米饭。

嘉嘉问：“要不要喝点酒？”文哲点了点头，要了一瓶啤酒。

服务员上了菜，啤酒打开放桌上，还有两个杯子。

嘉嘉不喝酒，文哲也只是喝了一口，便默默吃饭。

正吃着，天空却慢慢暗下来。乌云把天空整个儿遮住，找不到太阳的位置，冷风阵阵袭来。原来这里和滨海小城一样，大雨也是说来就来。

文哲对嘉嘉说：“我们快吃，吃完找地方躲雨。”

这时，一个男人径直走了过来，就在文哲旁边坐下。

那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穿的衣服有些老土。上身是一件红色背心，下身是一件半旧的军绿色裤子，现在的农民工都没有这样穿的。

文哲眉头一皱，这周围这么多座位，屋里也有，怎么就非要跟他们挨在一起？

文哲本不是脾气暴躁的人，但是今天心情不佳，这人也确实莫名其妙，便忍不住要发作。嘉嘉却在桌底下按住了他的手。

文哲稳了稳情绪，问：“有什么事吗？”

那人说：“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文哲压着火说：“不想。”

那人却似乎没听到，自顾自地说起来了：“从前，有一个大学生去山里画画。”

刚刚捏紧的拳头的文哲一下子愣住了。

大雨倾盆而下，惊雷阵阵。

“那时候，山村里出现了几起强奸案，但是受害人不愿意报警，村民们也查不出强奸犯是谁，反而弄得村里人人自危。最后，他们把矛头指向了无辜的大学生。”

那人拿过嘉嘉那只没有用过的杯子，自己往里倒了一杯啤酒，倒进嘴里。

文哲也端起杯子，陪他一起喝。

“村民们私自审问、并活活打死了大学生，然后把他的尸体扔下山崖，伪装成大学生自己掉下山崖的假象。这件事就这么被掩盖了下去。但是，他们不知道，冤死者的怨气，已经凝聚成魔。”

大雨滂沱，落到地面上激起滚滚云雾，包裹了对坐的三人。

雨声轰鸣，惊雷阵阵，文哲几乎看不到对面的人，但是对方的声音却清晰地从雨幕后传来。

“而强奸案真正的凶手，却躲过了审判。他是一个混蛋，犯下强奸案丝毫没有愧疚；但是他亲眼看到了大学生的死，他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罪孽深重。冥冥之中他感觉到，恶魔会随着人的轮回进入下一个身体。下一世的身体并不记得前世的仇恨，但恶魔会控制他去复仇。”

“力量不会凭空消失，但是可以转移，否则只能等这股力量消耗殆尽。强奸犯终日守在这悬崖，沧海桑田也未曾离开，就是为了见到冤死大学生的转世，替他解除痛苦。而解除痛苦的方式，就是转移那股力量，也就是恶魔飞渡。”

“飞渡恶魔，需要强大的执念，和一个自愿承接恶魔的人。执念，那强奸犯有，只要有自愿牺牲的人，就可以让大学生的转世解脱。不过，恶魔飞渡到那自愿牺牲的人身体中，恶魔会控制那人去杀前世的仇人。”

“不止是大学生的转世，被这恶魔占据身体的任何人，他都可以帮助飞渡，同样需要自愿牺牲的人。这，便是强奸犯的救赎之道。”

那人说完了，隐在雨幕之后，几乎看不到人。但是文哲可以看到身边的嘉嘉。

文哲握紧了嘉嘉的手，看着她。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眼神里已经包含了所有他要说的话。千言万语。

嘉嘉含泪看着他，摇了摇头。

文哲却笑了，拍了拍她的手。

她是他的公主，他是她的骑士。

小佳将这段文字发给余哲后，心想这篇小说终于可以完结了。

第二天，余哲更新了小说，小佳还在看更新的内容，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是他发来的。

“我们去旅行吧！”

小佳轻轻在屏幕上点下：“好。”

小佳花半天时间收拾东西，把身上的毛发清理干净，换了一身衣服，向窗外看去，余哲的车已经停在了楼下。

余哲没有车，他的车应该是租来的。旅途漫长，小佳一定会在旅途中“发病”，有辆车就方便得多。

小佳上了余哲的车。

两人经历了这么多，数天不见，仅仅用一种隐秘的方式互动，现在该怎么面对彼此？

余哲沉默不语，似是欲言又止。他该说的话，都在小说里说过了。他应该感谢双方是用小说的方式交流的，否则以他的性格，可能一辈子也说不出告白的话。

小佳沉默片刻，轻声问道：“去哪？”

余哲启动汽车，说：“去重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