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平静

       雨，越下越大，仿佛老天爷在端着装满水的盆一盆一盆的向人间倾洒。

“三思，快到了，把车灯全关了。”周歧水看到迈和水泥厂的轮廓出现在不远处的雨幕中，开口提醒开车的男人。

陈三思应了一声，伸手按了下灯的控制开关，说道：“周队，我们来是来了，可是咱俩没枪啊。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是不是太看不起对方了。”

周歧水笑了一笑，“怎么，你这个疯子，也有怕的时候？”

陈三思缩了缩脖子，“我是疯子，不是傻子。”

“我们当然不会傻乎乎的贸然进去，我们得等。”

“等什么？”

“等警察来。”

“警察？”陈三思一愣，“周队你不说的话，我快忘记了我是个警察。”

“把车开到离工厂远一点的路边，在他们出现之前，我们按兵不动。”

虽然陈三思不知道周歧水这样安排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还是照做了。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大概因为周歧水是沈宁的师傅吧。

陈三思把车藏到一个极其隐蔽地地方，暴雨如注，雨幕形成了一道天然地屏障。如果不走近看的话，绝对发现不了这里停着一辆汽车。

“周队，他们真的会来吗？”

“会来。”周歧水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根丢给陈三思，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二人喷云吐雾起来。

陈三思见周歧水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心里大致有了个猜测，“沈队说的？”

周歧水吐出一口烟，用力点了点头。

陈三思粲然一笑，“那我放心了。”他把座位调成最大角度，躺了下去，“等着吧。好久没见到沈队，我倒是开始期待待会和他的见面了。”

周歧水看了一眼陈三思，语气里突然带上了几分愧疚，“抱歉，三思，当初如果不是我让你……”

陈三思摆了摆手，香烟夹在他的手指间，一点猩红随着他的摆动不停在周歧水面前摇晃着，“周队，你不用跟我道歉。我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考量。只要是我愿意去做的事，我不会后悔。况且……”陈三思出神的望着窗外，“如果是沈队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这个选择吧。但是我，当初犹豫了好几天呢。我以前觉得某天我一定能超过他，现在看来，恐怕真的得被他压一辈子咯。”

“阿嚏。”正坐在车内闭目养神的沈宁喉咙猛地一紧，胸口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痒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气流已经从他的鼻腔里冲出去了。

“该死，不会有人在骂我吧。”沈宁调侃了一句。坐在他身旁的楚小想皱着眉头，嫌弃地递给沈宁一张纸，“脏死了，快擦擦。”

沈宁接过纸，“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跟着我们来做什么？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些亡命徒会跟我们谈判吧？”

“说不定呢？”楚小想一脸傲然，“我有过谈判的经历，而且最后成功劝服了对方。每个人心里都有最软弱的点，只要找到那个点，就有很大可能说服对方。你说是不是，苏队？”

苏同坐在副驾驶，正检查着手里的六四式手枪。听到楚小想问自己，立刻把头抬了起来，他的脸上写满了刚毅，“楚主任，如果他们不跟你谈判，我就让他们跟这玩意儿谈判。”苏同举了举手中的手枪。

楚小想看着苏同手里的枪，眼睛发亮，脱口而出道：“这是六四式手枪，它由枪管、套筒、复进簧、套筒座、击发机以及弹匣六大部分组成。是一把在1964年设计定型，1980年生产定型的7.62毫米自动手枪。优点是上弹速度快，持续作战能力强，便于携带。但它有个致命缺点，它的威力不够，曾经出现歹徒中了数枪还能反抗的案例。所以我的建议是，如果真的发生激战，一定要瞄准对方的薄弱点射击。”

“呦，看不出来你还挺懂枪啊。”沈宁打趣道。

楚小想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所以在省里没少申请进行枪械训练。单论准度的话，我可不见得比你差。”

“哈哈哈。”苏同听了大笑起来，“楚主任你确定沈队不如你吗？难道没人告诉你，沈队之前在我们局里的时候，凡是警队举办的射击比赛，没人能从沈队的手里夺下第一。直到他走了，才轮到我们当第一。不，不能这么说，还是没轮到我们。”

“哦？”沈宁好奇，“出现新人了？”

“是啊。一个叫唐礼的家伙，你走后没多久他不知从哪冒出来了，号称人枪合一。无论是手枪狙击枪还是其他的什么枪，通通甩我们一大截。这三年的射击比赛，冠军都是他，简直和你一样是个怪胎。”

“唐礼……”沈宁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忽然想起那个住在自己隔壁穿着老头衫的男人，好像自我介绍时说的正是这个名字。

果然人不可貌相。

楚小想不服气地说道：“哼，你们这是在歧视女警。”

“哪敢。”苏同打趣道：“很多女警一拿枪，连我们都要害怕的躲在她身后，有这种威慑力还不够吗？”

“噗嗤。”楚小想好气又好笑。

“不过……”苏同收起笑脸，正色道：“楚主任，待会你坐在车上，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如果他们没有枪械，对我们构不成生命威胁，且有谈判的余地的话，你再出马。你可千万不能有任何事，否则的话，我有十个头也不够省里砍的。”

楚小想这次没有逞强，她知道事关重大，警力不够的情况下，不可能再分出警力保护自己。宗玉泉本来是不同意她跟着过来的，是她好说歹说加上强烈要求对方才同意。

“好。”她脆生生地应道。“至少不能给他们添麻烦。”她在心里想道。

“沈队，作战计划清楚了吗？我们快到了。”苏同回过头望向沈宁，沈宁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苏同回过头，望向车窗外，无数水流正顺着玻璃流下来，“虽然我们能出动的警力只有八人，但是我们配备了防弹衣，在战术配合下，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正说着，沈宁感到车速逐渐降低。黑暗中，迈和水泥厂的轮廓隐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水泥厂内，赵凯把手枪重新收回怀里，说道：“更重要的是，他们给我们四人一人一把货真价实的手枪。我打了一辈子土枪，这是第一次摸到真家伙。”

张兆礼同样忍不住，偷偷把手枪拿出来摩挲了起来，嘴里不住夸赞道：“这手感，真不是土枪能比的，一个是黄花大闺女，一个是牙快掉了的老太婆。我真想现在就用它崩了那个人，然后从耳爷那拿到赏金。耳爷说了，这次的赏金，不会少。”

“说了多少遍别喊耳爷，喊老板。等有钱了，你想干啥？”

“还能干啥，无非吃喝嫖赌呗。我上次去天上人间，看上个水灵灵的小妹，可惜钱不够，没能吃到嘴里。等过了这次，我非得去玩她个三天三夜。你不知道她当时知道我没钱时的那种眼神，要不是天上人间老板和耳爷……老板有点关系，我说什么也要把那个小妹就地解决了。这次我去，非得让她跪着给我来上几次不可。”张兆礼瞥了赵凯一眼，“赵哥，那你呢？我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从没见你嫖过和赌过，攒不少钱了吧。”

赵凯苦笑了一下，“江湖规矩，不能打听对方的家事。所以这么多年，我从来没问过你的家庭，也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不过现在，我觉得是时候说了，我家里有个小妹，她从小心脏不好，一直住在医院里。我赚的这些钱，除了维持生活必须之外，基本全寄回了家里。我这辈子没什么大的心愿，只希望我小妹能好好活着。将来等攒够做手术的钱了，把她病治好。”

赵凯的坦诚，让张兆礼有几分感动，他拍了拍赵凯的肩膀，道：“赵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这次的赏金，我分一半给你，你拿去给小妹治病。”

赵凯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问道：“你呢？”

“我？”张兆礼落寞地笑了笑，“我早没有亲人了。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不过，现在我似乎找到了一点奔头，最起码我可以帮赵哥一起攒钱给我们的小妹治病。”

赵凯重重地点点头，眼睛里不知是灯光的反光还是泪光，“过了今晚，我们哥俩好好喝几杯。”

就在这时，负责查看监控的两人齐声大叫了起来：“赵哥，他们来了！”